这几年陈邺教了颜牧不少东西,比如交换秘密与信守承诺。
在颜牧答应的那一刻,林也也这才直起身子。她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了春天清晨的清爽与凉意。
她虽看不见日出了,可却还有其他方式来感受日出的生机。
她闻到了男人身上的味道。
林也也不清楚陈邺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她随手理了理头发和裙摆,问。
“你哥哥准备好了吗?”
颜牧点了点头,反应过来林也也看不见,开口说道。
“醒过来了,我四点半喊醒了他,之后我们便在院子里看月亮,我还将弦论公式的数学表达式从起源开始推算了一遍,虽然做过很多次了,但每一次还是有难以言喻的快乐。”
颜牧用极快的语速说完这段话,而后手紧紧抓着包带,视线飘忽,偶尔落在林也也脸上。
这一串话,林也也只听清了前半段。
四点半?这可真够早的。
“那辛苦你们等了我这么长时间。”
说着话的时候林也也特意拔高了声音,院子外的陈邺也没打算进去了,就这么靠在了墙边等着。
文姨不仅准备了画画用的东西、早餐还准备了一辆轮椅。
林也也在她的搀扶下神色很是自然地坐在了轮椅上,她‘看’向颜牧。
“小牧,你可以帮我吗?”
颜牧站在原地纠结了好一会,想到那幅已经被他挂在房间里的画,还是上前。
文姨帮着他们出了院门,就看到了一腿屈起靠在墙上的男人。陈邺穿了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一条黑色的长裤,扣上了卫衣帽,头发有些乱地耷在额前,眼睛未完全睁开。
神色懒倦,眉眼间还有些太早起来的烦。文姨一见到他这样子,还是不放心小姐就这么跟着这个男人去池塘边画日出,简单来说,就是觉得陈邺不太正经。
哪怕是戴着佛珠手串,这矛盾的气质也很难让人信服。
“小姐......”
才刚开口,林也也便抬手打断了文姨的话。
“我们大概两个小时后回来,文姨,我想吃你做的手工面了。”
从和面揉面醒发再到熬汤下面,都需要时间。这么一来,要想在合适时间内就让林也也吃上早餐,文姨便无法跟着过去。
林也也又补充了一句。
“多煮两个人的份。”
说完,林也也看向男人气息最重的那个方向,微微偏头。
“时间应该够了吧?”
陈邺垂眸打量着林也也,大概是起得早,林也也脸上没有任何的妆容,可即便如此,女人的素颜也依旧精致好看,用一个词语来说,那就是天生丽质。
这样的她比妆后的她多了几分稚嫩。
可陈邺觉得,那丝带下的双眼一定没有她的外表这般看上去乖巧。他短促地笑了一声,拿出口香糖敲出两颗来,嚼了几下后,从颜牧那里接过轮椅扶手。
“够。”
于是,画面便成了轮椅上坐着个仙女似的人儿,高大修长的男人在后面推着,少年则是抱着画具走在一旁。
一路上三个人都没有怎么说话,林也也也不觉得气氛奇怪。
这本来就是她跟这个男人之间的一场无言的交易。
到池塘边后,林也也便闻到了不同于院子里的味道。这里有潮湿的空气,泥土与青草的味道,就连风都像是带了自由。
林也也一点也不客气,让陈邺帮着将画架支撑起来,昨天早上文姨做的那些工作现在都交给了男人。
不过跟文姨不同的是,陈邺似乎是懂一些调色的。
可懂归懂,陈邺这辈子一共就伺候过两个人。一个是他妈,一个是颜牧。
这个莫名其妙的大小姐凭什么心安理得地让他伺候他?
陈邺刚想撂下手里的东西,林也也跟察觉到了一般,她侧头‘看’了过来。
“目才到三眠半月强,即时懒意满筠筐。徐先生,你的筠字是出自这里吗?”
陈邺手上的动作一顿,又是先生。这看上去也不古板的人怎么一而再地喊他先生?
“嗯?”
林也也笑了笑:“你身上有股淡淡的竹子劈开时的清香,很特别,极少有人会喜欢这个味道。”
陈邺眉头稍动,他有些意外林也也能够闻出他身上的味道,甚至还联想到他的名字。但更让他不解的是,一个大小姐怎么会知道竹子劈开时那清新的味道呢?
男人轻哼了一声:“鼻子还挺灵。”
却是没有回答林也也的问题,林也也也就明白了,没有继续问下去。倒是因为这么一遭,陈邺还算是认真地调完了色。
林也也寻不到画笔,陈邺便将东西放到了她手里。没有怎么注意,手指相碰。
跟初来镇上的那天一样,男人的手指冰凉。只不过这一次,林也也的手要更凉些。
春天的清晨,她就只穿了单薄的长裙。
陈邺拧了下眉,没有任何立场,也不关他的事,便什么都没说。只不过他能够调色已是用了足够的耐心,接下来的陈邺就交给了颜牧。
他甚至还叮嘱了一句:“别给你邻居姐姐颜色给弄混了。”
说完往旁边走了几步,林也也侧耳听了一下,又听到罐子里口香糖碰撞的声音。
刚才调色的时候离得近,她闻到了,是薄荷味。
这一大早上的,吃这么清凉刺激的东西,是为了醒神吗?毕竟是凌晨四点半就被人喊醒。
想着,林也也没有忍住笑出了声。
这个声音好听的男人说起话来跟萧执一样有股吊儿郎当的味道,不过还要多几分拽拽的意味。可心也跟萧执一样,软着呢。面对自己关心的人,还不是一样的在付出?
看来小牧对这个男人很重要。
听到林也也的笑,陈邺拧眉转头看过来:“笑什么?”
林也也难得俏皮地耸了下肩膀:“秘密,徐先生,你还能帮我一个忙吗?”
陈邺眉头皱得更紧,心头升起一股躁意,就连眉眼间都萦绕着一股阴郁。
再而三了。
“叫我名字就行。”
林也也立马喊了他名字:“徐筠,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吗?”
女人声音清冷又软甜,喊着这些年极少有人喊过的名字,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陈邺抬手摸了摸耳朵。
“什么事?”
林也也勾起嘴角,指了指自己被蒙上丝带的眼睛。
“我看不见,你能暂时当一下我的眼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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