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黄色的出租车停在了海鲜大排档门前。
我和顾笙一前一后上车。
他阴沉着脸，心情估摸着不爽，关车门的手没有控制好力度，砰得一声，惊得我和司机都皱了皱眉。
“看什么看，你车又不是纸糊的。”
顾笙不满地往旁边挪了挪身子，不忘扔给我一记白眼。
司机嘟囔了句。
可惜声音太小，实在听不清他说什么。
车子驶出一段距离，中年司机的话匣子渐渐打开，“两位去红土村做什么？
那地方又偏又远，还这么晚了……探亲。”
我随便胡诌了句。
顺带检查了下跑腿准备的东西。
五帝钱、黄符纸、朱砂墨、黑狗血……果然有钱就是好，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凑齐了。
红土村距离淀海市一百公里，驱车差不多一个半小时。
我们到的时候月亮高高升起，再看了眼手机，刚过了零点。
一阵寒风吹过，我紧了紧单薄的外衣，又看了眼冷清得一个人都没有的街道，略显无奈耸了耸肩，“时间不早了，先找地方住一晚吧。”
顾笙点头，难得听话地跟在我身后。
街道两边是低矮的二层小楼，饱经风霜的墙面斑驳狼藉，皴裂的墙皮随时可能脱落，甚至还有三两个破破烂烂的电话亭，整体风格几乎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
时间仿佛在这里停滞了一般。
村子不大，我们从村头走到村尾，在一家旅店前停了下来。
旅店破破烂烂，三层小楼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坍塌。
“村里只有这家旅店，或者我们也可以睡大街上。”
我耸了耸肩，走了进去。
顾笙很不情愿，他这辈子肯定没有住过这么寒碜的地方，可惜没得选，只能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住店，一间标间。”
胖胖的中年妇女抬头看了我眼，低头翻了翻柜子，递给我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
“两间。”
顾笙抢在我面前接过钥匙，“开两间房，我和她一人一间。”
老板娘似没有听到，还是盯着我看。
“两间房，谢谢。”
顾笙又说了遍。
她这才极不情愿地又摸摸索索地拿出把钥匙递给我。
我和顾笙一前一后上楼，老旧的木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每往上走一步，顾笙的脸就越难看一分……终于，到了房间门口。
“你真确定不和我住一间房？”
“不用。”
他皱眉上下打量我，拒绝得那叫一个干脆，快走两步开门进屋，还不忘把门重重关上！
好吧。
略显无奈地耸了耸肩。
我劝过了，是他自己不领情。
房间一片素白，只有两张孤零零的床，白色的床单还算干净，我呈大字躺在床上，一边放松，一边手上掐诀。
滴答，滴答……断断续续的水声从我头顶传来，灰黄的白炽灯一会明一会暗，隐约还有电流滋滋的声音。
我看着天花板。
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张人脸。
最开始只是若隐若现的光影，渐渐越发立体，最后竟成了两米高的黑影！
影子用它空洞无神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而后它张开大嘴，不由分说一下把我吞了进去！
黑雾笼罩，昏暗不见五指！
我进到了影子的肚子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伸手打了个响指，一小团火焰在我指尖燃起。
小火苗微微颤动，借着这么一点亮光，打量西周。
身边是黑色氤氲的薄雾，脚下堆叠着森森白骨。
看白骨的形状，应该是牛羊一类常见的，踩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不觉得可怕，只是有些恶心。
干脆把手里的火焰燃得更旺更大，照得西周亮堂堂的。
只这还不够，我驱动咒法，指尖的火焰越烧越大，周遭的温度也越来越热……“好烫！”
伴随着凄厉的一声尖叫，我被影子吐了出来！
它蜷缩在地上，不住地嘶嚎、惨叫。
抬头见我盯着它看，立刻一溜烟儿地逃了。
我在原地站了会，首至影子逃得了无踪迹，才走到门边，稍微一顿，将门打开。
几乎就在同时，顾笙闯了进来，干脆握住我的手，说话都在打颤。
“我……我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鬼打墙，我怎么都跑不出去！”
我把手抽了出来，冷着脸靠在墙上，安安静静地听顾笙说话。
他兀地戛然而止，似乎想到什么，没再继续说话，瞪大眼睛盯着我，“你……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会遇到脏东西？”
“这……这酒店不干净！”
顾笙说着，拽着我就要往外走。
“纠正一下，不止酒店不干净，整个红土村没一块干净得地方。”
我微微耸肩，略显遗憾地纠正顾笙的错误。
红土村邪门得很。
别的暂且不说，顾笙说得对，之前载我们进村的出租车，真就纸糊的。
“你！”
“还找不找妹妹了？”
我打断他的盛怒，悠悠提醒。
顾笙握紧拳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滔天的怒意压下，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字。
“找。”
“那今晚还睡两间房吗？”
我打了个哈欠，影子这么一折腾，费了老大劲，困得厉害，估摸着倒头就能睡到天亮。
顾笙脸色更难看了。
“一起睡。”
就在我打算关门时，顾笙天人交战终于做出决定。
他越过我往里挤，不忘重申自己的立场，“只是睡一间房，你别多想。”
“当然，所以你睡沙发，我睡床。”
我躺在床上，身体虽然疲劳，意识却清醒得可怕。
影子只是微不足道的怨灵，放在以前收拾它轻轻松松。
可刚才不过是放了一把火，这副身子竟有些透支的感觉……它太弱了，需要好好地补一补。
也需要更多的法器傍身，不然别说和尸王抗衡，就是收拾寻常厉鬼也够呛。
更不用提养在身体里的蛊虫……“苏夭，你睡了吗？”
顾笙的声音从沙发上传来，第一次接触到现实中的乱力怪神，多少有些后怕，“你说，我们真能找到顾琴吗？”
我吐了口浊气，将思绪拨了回来。
“我会找到顾琴，至于能不能带走她，要看你和她的造化。
不如你和我聊聊顾琴，聊聊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又是怎么走丢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