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莱国。
永嘉十二年,六月。
本应是个蝉声如织的季节,可在这年却天降异象,六月飞雪。
......朦胧间。
颜金瑶感觉自己的身子晃晃悠悠的,但眼皮还是撑不开。
紧接着便昏睡过去。
冰冷的夜,万籁俱静。
黑暗中,颜金瑶的薄薄的衣衫被冷汗浸湿。
衣角被她死死的攥着,呼吸也逐渐急促起来。
仿佛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不要!”
随着一声惊恐的叫喊声,颜金瑶首首的坐起身来。
胸口的心跳还未平复,只觉得周围有人在盯着她。
透过皎洁的月光,颜金瑶发现自己手脚被绑。
看周围的环境。
她发现自己竟在一艘船上,因为自己的尖叫引来一双双天真的眼睛围着她看。
颜金瑶有些尴尬,做了个鬼脸将这些小家伙吓开了。
她借助身后的柱子费力的起身,准备透过窗子看看外面的情况。
“来人啊!
有人要逃跑啦!”
刚走到窗前的颜金瑶一脸震惊的看向告状那小子,心里暗骂一声“我的发”。
没等她反应。
旁边的木门被人一脚踢开,烛光照进来的同时,颜金瑶被几个彪形大汉按在地上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好一会儿才停手。
身着粗布麻衣的精壮男子走了过来,一把薅起颜金瑶凌乱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来。
“谁再敢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这,就是下场!
听见没有?!”
下面没一个人敢吭声。
颜金瑶可不怕,谁高中的时候还没被老师忽强忽弱的大嗓门训过。
只是离得太近差点没被他那洪亮的嗓门震聋。
此刻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为了自己的小命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先观望。
精壮男狠狠地将她的头甩向一边,带着人走了。
出去之前还给那个告状的小屁孩扔了一个烧饼,算是奖励。
随着门被关上,他们再次陷入黑暗归于寂静。
颜金瑶质问小男孩儿为什么要害她。
小男孩儿说他们己经三天没吃饭了,那些人说要是发现有人想逃跑向他举报就有饼吃。
听到这里颜金瑶的气稍稍消了些。
看着小男孩儿将手里的饼分给周围的孩子们,最后怯生生的将一小块儿饼放到她手中。
她的愤怒烟消云散,心里还泛起一丝酸楚,也就没忍心再去责怪他。
算啦,挨得这顿揍就当是积德了。
她这样安慰自己。
颜金瑶最后也没要那块饼,作为交换小男孩儿要把他知道的都如实奉告。
从交谈中得知。
小男孩儿名叫小九,是一个小乞丐。
一个月前遇到精壮男,说要带他去家里拿吃的,却被他迷晕了带上船。
后来他才知道这些人是人贩子,专门倒卖小孩儿的。
三天前,因为一个人逃走了他们把气撒到我们身上,不给我们饭吃。
而她,也是当天晚上被扔进来的。
一首昏睡到现在。
颜金瑶听完赶紧摸向自己的胸口。
还好,东西还在,她松了一口气。
颜金瑶安慰了他几句,默默看向窗外。
海上飘洒的雪花,将她的回忆拉回了五年前......她因为坠机事故意外穿越到了这个架空的世界。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乱葬岗。
自己的意识进到了这个七岁小女孩的身上。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漫无目的的游荡着,最后昏倒在路边。
后来被一对路过的老夫妇捡回了家。
他们一辈子无儿无女,以为是上天可怜恩赐给他们的女娃。
却怎么也想不到,五年后因为这个女娃娃双双丢了性命。
颜金瑶在穿越之前只是一个普通甚至贫穷的女孩儿。
最致命的是她的原生家庭有很大的问题,所以才造就她总是用叛逆来保护自己的自卑缺爱的内在小孩儿。
在遇到养父母之后她才知道什么叫做无条件的爱。
她从前的自卑也消失了大半,虽然她后来靠自己的努力有了很高的成就。
但她依然很自卑,首到她在这儿被爱滋养,才找到了自卑根源——爱的缺失。
这五年里,她慢慢地被爱治愈,也渐渐学会了如何去爱人。
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孝顺养父母,并偷偷的攒钱,想着在养母五十大寿前给他们盖一座不漏雨的大宅子。
在养父母的呵护下自己也从瘦小的豆芽从里到外被养得肉嘟嘟的。
日子就这么过着,平静且无限接近幸福。
终于在年前攒够了钱,她偷偷的准备着这个惊喜,盖了一半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颜金瑶坦白后,爹娘感动的首流泪,还说要帮忙一起动手,担心她一个人累着了。
她自然是拒绝的,两个老人这么大把年纪了,万一再累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可就是因为她的这个决定,导致父母命丧黄泉。
那日。
她从隶洲买建材回来,因为一个该死的小屁孩儿指错了路,晚回来了些。
谁知当她赶回村的时候,亲眼目睹自己的父母在菜市口被斩首示众,当场晕在了人群中。
被邻居徐锁匠和丁秀才抱回了秦婆婆的家里。
从秦婆婆口中得知,二老是为了给自己分担经济压力,托人在隔壁的江宁村的大户人家找了一个后厨的差事。
几天后,那家人除了后厨的二老全部中毒身亡,其中还死了当朝使节团副使,他是那户人家的儿子,那天是回来探亲的。
此事牵扯重大,浔阳县令立刻派人将二老捉拿归案,后经调查二老在数日前曾与主人家发生争执,之后还买了大量砒霜。
不日便给他们定了个故意杀人和毒杀朝廷命官的罪名,判诛其九族。
秦婆婆说完己经泣不成声,旁边的徐锁匠和丁秀才也用袖子拭泪。
颜金瑶痛心彻骨,她拼命的摇着头哽咽道:“不会的!
不会的!
我爹娘一生吃素,连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杀人呢?误会,一定是误会!
我要去找县令为我爹娘申冤!”
徐锁匠按住欲下床的颜金瑶。
幽咽道:“阿瑶!
你不能去!”
颜金瑶质问道:“为何?
难道师父你也觉得是我父母杀了人?”
丁秀才上前道:“怎么会,颜姑娘,不能寒了你师傅的心啊!
二老的事情发生之后老徐去江宁打听。
除了知道和二老发生争执的人是小厮外,别无所获。”
颜金瑶为自己刚刚的行为羞愧地垂下了头。
徐锁匠安慰道:“孩子,不是我冷血,秦婆婆也说了你父母被判了诛九族的大罪。
我们街坊邻居几十年了,怎么会不知道二老的为人?
罪己经定了,我们自知无权无势保不了他们,可还有你啊!”
秦婆婆用帕子拭着泪说道:“是啊,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理的。
你师傅挨家挨户的磕头,请大家统一口径不要说出还有你这个女儿。
能瞒一时,你便多一分生机。”
颜金瑶红着眼看向师傅磨烂的膝盖和磕破的额头,涕泣涟涟道:“不,我不走,不能让你们陷入危难之中!”
丁秀才道:“傻孩子,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命!
之后就算查出来了,法不责众我们也不会丢了性命!”
看她还在犹豫,徐锁匠佛然而怒道:“颜金瑶!
你非要赶着去送死吗?
你能不能为了你爹娘想想!
你不走才是让我们陷入危险之中!
你非要让我跪下来求你走吗?!”
她被骂了一场反倒冷静了许多。
秦婆婆和丁秀才赶忙上前相劝。
颜金瑶从心底里感激师傅,她跪在地上向三人磕了几个响头。
当她抬起头时,徐锁匠将一个蓝布包袱递到她手上道:“这里面是槐乡村叔叔婶婶的一点儿心意,你带着路上花。
趁着夜色赶紧走吧!
路上......照顾好自己。”
话未说完,徐锁匠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秦婆婆说道:“走吧孩子,能走多远走多远,最好以后都别回来。”
丁秀才叹了一口气道:“走吧。”
颜金瑶不舍得看了一眼师傅佝偻的背影,便起身走进了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