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冷。
前阵子还在闪烁的街灯己经彻底坏了。
大概明天会有人来修。
钟希跟在白身后,感受着晚秋的风。
白抬头,朝天空的满月望去,像在思考些什么。
“小希,今天的月亮挺圆的。”
她回头看了看钟希,这般打趣。
听罢,钟希下意识地向夜空望去,随口解释道:“因为今天是中秋啊...”她又哽住。
“有哪里不对劲。”
她皱起眉头,仔细端详着无云的天穹中佳节的圆月。
无瑕的玉盘将清冷的天光吸附在弯曲的轮廓,克制而又躁动。
这是...月亮吗?
钟希被满月占据的瞳孔微缩,颤抖伸出右手。
物理上的炽热甚至毫无阻碍地透过肌肤血肉像要首接焚毁她的大脑。
同时极寒的体验如电流般向身体里每一个细胞弥散,恐惧,蛮横地侵占了她的全部,这是神经系统对反人类行为做出的警示。
月亮竟如此宏伟。
“好像我也能触碰月亮...”她跪倒在地,面目狰狞,仰望着月光。
机体己经做出了最为极端的刺激让她尝试着逃离死亡,但不过是螳臂当车。
但如神迹般,在远超人类肉体承受极限的温度下,钟希形体尚在,甚至清晰地感知着顺应人体自然规律的血肉系统对面刺激时通过大脑处理传来的各种感受。
这是比起死亡,更为未知而又痛苦的全新体验。
几秒后,她的大脑不出意料的宕机了。
正忙于时空导航的白余光一瞥,看到了如基督徒般向月亮跪拜的钟希。
她眉头一皱,走到钟希身旁,将其抱住。
“糟了,光让她注意月亮,忘了一些别的事。”
“单单只是维持肉体还有失偏颇,精神的承受限度也得照顾...”白紧握着钟希冰凉的手掌,能感受到腕部的脉搏的节律。
按照常理来说,以这个体温为参考标准,只能说明她己经死了。
“不,不对。”
36.2℃,这是正常体表温度,是她的温度感知不同于以前了。
“虽然我以生前的身体复活,不管细胞、组织还是各大功能系统,都与正常成人无异。
但实际上,我和他们有本质上的不同。”
白捋了捋钟希有些散乱的头发,并拢双膝,将她的后脑枕在被白裙包裹的大腿上,跪坐在虚空中。
“细细想来,我们现在同样以碳基生物的形式存在着,尽管不在地球,但也处于宇宙中的同一坐标,生理机制及其规律都几乎一致的我们,接受到外界的刺激以及对其做出的生理反射理应是一样的...”白抚触着钟希脸庞。
“是有检测到频数较多的数据,具体点应该叫生物电化学反应,最近一组的数据,“冷”和“热”,在我们两的数据记录中都存在过,出现时间也大差不差。”
白颔首,顺滑的发丝自然垂落在耳旁,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如透亮水晶球般的眼眸注视着友人月光下的容颜。
浅浅的弯眉,微翘的眼角,涂抹着口红的薄唇看上去十分柔软,嘴角旁又点缀着一颗黑痣,鼻子,跟阿姨有点像,又好像更像叔叔。
脸颊的轮廓,好像比记忆中,要更消瘦一点。
脑海中又浮现关于她的一切。
白嘴角不由地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闭上眼,弯下腰腹,与钟希眉心相抵,轻语:“笨蛋...对不起,因为我的疏忽,又让你受苦了。”
她又抬起头,向满天星辰对的天穹望去,无奈道:“本来还想和你来一场浪漫的时空穿越之旅的。”
接着又戳了戳钟希的脸。
“结果变成了这样,那只能让你好好休息了。”
经过充分的接触,白己经完全了解了钟希的身体数据。
她小嘴一翘,又说道:“不过,还是得改造一下...”接着她握紧钟希的左手,双眸紧闭,身旁泛起些许光点,环绕在两人身旁,像是神话里牧师在治疗因沾染了恶神气息而痛苦的人们的梦幻景象。
事实上,这只是白刻意营造的,光源在身旁聚集只是她用了某种特殊的手段,相比于魔法般的升级和进化,改造友人这件事,更合理是解释是人体实验?
但对于白来说除非自己不想,否则并没有失败的可能性。
有机体的构造多元、复杂而又精妙,但这仅仅限于在人类大脑现有容量的基础上对它的认知,现代的枪械就算被毫无使用经验的少年掌握也会比非洲大陆上拥有丰富狩猎经验的原始人更有威胁,现在的人体改造对于白来说不过尔尔。
原本在当代科技观下,改造人体,不谈上有几成把握,光是各种仪器设备,前沿技术、政治伦理审查等就让人望而却步,全球最有权利、最为富有的政要商贾最疯狂的梦里也不过如此。
白则是像个招摇撞骗的神棍一样,嘴里自语着改造,身旁甚至连个体温计都没有,略过了所有的繁琐的过程与阶段,仅仅只是握住改造者的左手进行着所谓的改造。
这要么是唯心者滑稽的臆想,要么是...真正的神迹。
结论显而易见,本就是天方夜谭的存在要实现这样的事符合逻辑,不过以友人的体验为出发点的非人技术的改造,内核却是人文主义,这实在耐人寻味,某人的笑颜和眼泪,真的存在某些具体的、可以描述的价值吗?
不过是一些生物电化学反应、不过是表情肌肉的运动,就连让光点聚集在身旁这种莫名的想法和行为,也不过是人类体内数据的呈现的一种,有何意义?
白没有给出答案,为事物和现象寻找意义和价值,己是人类的思考方式,事实是,所有的一切,无论是否有其所谓价值或意义,都不影响它当下由规律决定的存在或毁灭的既定事实,这就是宇宙早己揭示的秘密。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宇宙一切是由百分之99的过去及百分一的现在构成的,未来总是在下一秒,所有的一切,存在于百分之一的现在,而白现在,只是想要某人不再痛苦,尽管这也只是人类躯体的数据的呈现,是乱七八糟的繁琐到不能再繁琐的生理方程式。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并不奢望快乐,只是不想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