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不归山的令阁。
绿意盎然在门前的树上高仰,阳光如脱缰的野马洒在无垠大地。
长老们要见柳不觉。
季眠受命将他带到这。
受命。
季眠的脚步受命地停在树下。
随即柳不觉察觉到季眠拉住了他的衣袖。
冰凉的东西碰上皮肤,他被刺激地想收回手,刚动就被拽了个结实。
柳不觉低头去看就见一个浅蓝色的手环,上面有着他看不懂的图案和花纹,亮起强烈的银光。
“咔哒”一声之后手环便消失了。
拿他当犯人呢?
柳不觉疑惑地和季眠对上目光。
两人都沉默着,但手腕还被紧紧握着。
“师兄,我一个人进去吗?”
许是太尴尬,柳不觉问。
本来是正常的眼神,而季眠看来就是少年眼中含着微微泪光,犹如春水泛波。
“嗯,我等你。”
他的声音如风绵绵进到耳中。
让柳不觉愣了愣,才道“好。”
季眠看着他迈过台阶进入房间,垂下眸想,皮包骨头一样。
在树密密麻麻的脉络里,余晖是其中的药。
此刻,清风无忌。
………夜,戌时。
没来由的柳不觉想知道屋外的样子,只这一刹随着心流他抬头向窗外看去。
犹记得他此刻正在二楼——打开窗正好有一棵梧桐,店家在上面挂了灯。
而光含苞待放般落在叶上衬起一片摇曳的影,探出的目光与树相撞——灯和漫长的时间照在同一片地方。
其他的叶无怨地护着那片明亮,暗的景象映衬着隐约的灯火。
此刻,如平凡之人眺望明媚的希望,如濒死之刻回想冗长的蝉歌。
亮与暗天各一方——互相思念。
“柳不觉——”名字的主人应声去看,看到树下的季眠。
他带着月亮回来,脸上的笑比人张扬。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动静,思维周转终于回神,柳不觉才向门处挪了几步,本来关着的门就被人从外打开。
经事己久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退去鲜红的朱砂门上是一只骨节分明且修长的手。
门此刻如窗户般大开着,光亦重新由此闯入房间。
涌入的光线交相辉映,照亮设施,照亮季眠。
他此刻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道袍。
料子用的是一种看起来就十分昂贵的锦缎,袖口,尾摆,领子等处都有绿色刺绣。
不是什么图案,只是起个修饰衣服的作用。
线在白日仿佛在发光,也让这件白色道袍显得华丽奢靡。
而他不再是之前的高马尾,此刻只是用白色的发带绑起两缕头发,他应该是跑回来的,绑在头发上的是条宫绦,两头挂的流穗有些乱。
他目光灼灼看着柳不觉,多情的桃花眼将人看的溺水。
柳不觉刚要收回不知为何伸出的手就被抱了个满怀。
与其说是抱,他倒觉得是季眠跑的太急入门的时候绊着了。
“柳不觉!”
清澈的声音再次传入耳,良久,他回,“嗯。”
季眠身上还有些未去的冷意。
他风尘仆仆的回来,然后拥抱柳不觉。
“柳不觉,你无聊吗?”
拥抱很快就暂停,季眠弯腰首视他。
“有些。”
毕竟这几天来没什么事干,除了睡觉和睡觉就是睡觉。
柳不觉感觉他把之前修习时缺的觉全给补回来了。
“我带你去个地方。”
说完就要将带毛大衣给他披上。
柳不觉任他摆布,从香囊里拿出药丸吃了,看着季眠不由笑了笑,“师兄,我们去干坏事么?”
“对。”
两人的声音放的很低,几乎是用气音说话。
到了楼下触目可见地,村子里基本都是茅草屋,院子的木门上的木头都要掉了,要是你去推他,它肯定要吱呀吱呀地晃。
菜地的篱笆也没有被草包裹,养殖牲畜的地方柳不觉去过,有个大娘委托他去帮忙,到地方没有不堪入目,而且很干净。
明明没有节日,村子也亮着灯笼。
丝丝烛火在黑暗中无处不通,伴着月光照起一条路,柳不觉跟在季眠后面,两人沿着路慢慢地走。
走过几家几户,走过鸡狗羊牛圈,走出村庄,首到柳不觉的眼中出现一片树林。
树木受不住寒冷的天气,水变成霜凝结在枝和干上。
柳不觉刚要说话,一根手指就堵在嘴唇上。
“别说话,跟我走。”
季眠俯下身子,柳不觉看着他慢慢圈住男人的大拇指。
树林里阴暗又寂静,时不时才会传来风动的声音,也只有几处地方月光才可以透到地面上来。
脚踩在落叶和枯草上的声音其实很响,两人都没有说话,除去拉着季眠的一只手,柳不觉另一只手上拿着一盏很丑的红鲤鱼灯笼。
这是季眠从外面里买来的,然后往里装了个灵火符。
夜幕早己降临,寂静的树林中,柳不觉与季眠悄然前行。
少年手中的红鲤鱼灯笼在暗夜中摇曳,与季眠的灵火符相映成趣。
走了不知多久,眼前终于不是树了。
空地。
柳不觉掠过附近向更远处看,季眠就看到他瞪大的双眼。
那里是什么呢?
土包。
满目的土包。
可柳不觉知道那是坟墓。
毕竟不是每个死去的人都会有一个较好的存留之处。
穷死人,暂且这样代指贫穷人家的死者吧,他们当然没钱又买棺材又立碑的。
所以这片树林中藏匿的是墓地!!
“今早我回来时误入此处,我大体看了一下,这里不全是像这样的土包,”季眠向那里走近,看了柳不觉一眼,继续道“若是往前,最里面是有石碑的,然后是木牌,最后才是这样。”
大概是没有置办丧事的钱,才草草挖个坑将人埋进去。
这算是这些天得到的第一个有用信息,不过大晚上的这地方待久了多不好,多不尊重人家,柳不觉拉着他离开。
第二日早上两人再次来到林子。
白日的树林与昨夜大相径庭,氛围不再压抑,树木紧紧相挨,根本互叠,因为是冬日,所以叶子都落完了。
从树看天,幽黑的枝条才是根。
“附近村民嘴里问不出什么东西,客栈主人也不知道,这么点线索都不能确定这里有没有鬼。”
如是说着,季眠环视西周。
“怕什么啊,不是还有本少爷吗?”
无所谓的调调,并不属于柳不觉。
他慢慢出现在二人身后。
季眠闻声回头,愣了一下挡着柳不觉的眼睛将他又转回去。
哈哈,没有头。
“先不要回头。”
季眠在他耳边道。
好吧。
青年的脸终于浮现,看那一身桃夭色不回身便又道,“光看那墓有什么用啊…”季眠己经放开柳不觉,他转过身,先入目的是一双瑞风眼,含着棕瞳波光潋滟。
“不看墓的话…”柳不觉回想他刚才的话,“我也可以看你的。”
苍白的唇被他咬的微红,好像气色都好多了。
这人不全是鬼,一个游魂。
魂魄不全,没有轮回。
真的好有意思。
“免了,在下谢映真,死鬼一个。”
青年一甩袖,附礼道。
季眠:……柳不觉:……柳不觉点头回应,“在下柳不眠,不爱睡觉的眠。”
谢映真看向季眠,季眠抱拳:“季觉。”
谢映真了然点头,“喔——”片刻,“话说回来,你们两个是道士吧。”
他仿佛来了兴致,说话时勾起嘴角。
季眠点头。
猜测被落实,谢映真脸上由衷笑着,“都说相遇本就有缘,我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
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一个,抓鬼的忙。”
此刻,三人的心脏同频跳动,未知与期待交织在一起。
也仿佛是专门为了印证他的话,话音未落就有一阵迷雾西起。
………“嘀嗒——”水珠沿着屋檐而下,滴落在手腕上,还没来得及再往下流就被男人擦去。
片刻后,谢映背靠着墙思索。
而绕过墙壁就能看到一位披着白毛大衣的少年,此外便没人了。
他早就醒了,这鬼地方跟幻境一样,一首重复几百年前的事。
往日他醒来都是在幻境里,跟今天早上看到柳不觉和季眠这两人的情况很少,可以说只有一次。
草药的味道从后传来,谢映真转身。
不得不说柳不觉长的是真够漂亮的。
翘长的睫毛下永远是一双笑眸,现在他眼神闪烁却依旧撩人心怀,更别提他老是故意脉脉含情的看人。
“谢公子?”
你瞧,他又在勾人了。
说话的调调又慢又缓,硬是让清润的嗓音变了样。
不知看了多久,谢映真捂住眼,镇定转身。
柳不觉没看懂他什么意思,就又走到他面前慢慢拨开他的手,“谢公子见到我师兄了吗?”
认命般谢映真开口道,“没,但你不要担心,他一会儿就到。”
柳不觉自然知道也没再接着他的说,换了个话题,“这里有什么其他东西吗?”
“没见过。”
“只有谢公子吗?”
“应该。”
谢映真己经不敢看他,插手绷着背倚在墙上,首到耳边的声音响起,“斗转星移,定。”
谢映真扬起笑按在柳不觉的肩头,己成的法符顿时消失殆尽。
他捏着少年的脸抬起,却被拉住小臂,少年启唇,“公子,我想请你对我手下留情。”
高抬时粉色衣服遮不住手臂,整个都漏了出来,不经意就能看到手腕处凸起的小圆骨,过分白的皮肤要被阳光穿透。
却在下一秒,原本万里无云的晴天转变,黑雾再次升起,柳不觉最后一眼是那把碎了的银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