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我思绪纷飞,脑海中反复琢磨着这份灵车司机的工作。
仔细思量一番,发现其待遇着实不错,且无需像磊子那样成天西处奔波,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
如此想来,这份工作倒也还说得过去。
不过,一想到要和死人打交道,我的思绪就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那个无比沉痛的时刻,想起了那个为了救我而溺水身亡的亲哥哥。
哥哥的后事是在家里操办的,那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犹如一道深深的伤疤刻在我的心头。
当时,他就那般静静地躺在棺材里,脸色惨白如纸,毫无一丝血色,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机。
那原本健康而富有活力的皮肤,此刻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灰暗颜色,就像被一层阴霾所笼罩。
我对哥哥的愧疚犹如汹涌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我的内心。
每当回忆起那个瞬间,自责和悔恨便如影随形,让我痛苦不堪。
而那份惊恐也如同一头潜伏在黑暗中的猛兽,随时准备扑出来将我吞噬。
因为哥哥的离世,我连连做噩梦,好几宿都没能睡一个好觉。
如今,面对灵车司机这份工作,我满心的犹疑和恐惧。
我不禁反复问自己,我真的能胜任这份工作吗?
我真的能够克服对死亡的深深恐惧,去首面那些与死亡相关的场景吗?
每一次这样的自问,都让我的内心充满了纠结和不安。
眼看着就要到家了,这时,我的手机铃声蓦地响了一下。
我连忙停下车子,从兜里掏出手机,定睛一看,居然是王佳云发来的短信。
“兵哥,晚上有时间么?
我想找你出来吃个饭。”
我原本以为,那一夜匆匆一见之后,我和这个曾令我心动的初恋女孩或许再无交集。
未曾料到,她竟会主动邀约我。
我心下一喜,赶忙回复道:“没有事呀。”
很快,王佳云就给我发来了一个定位,并且约定晚上六点在那里碰面。
我瞧了一眼时间,还算充裕。
毕竟是初恋女神相约,我自然得好生准备一番。
回到家后,我先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在衣柜里翻找了许久,挑出一件自认为比较帅气的衣服穿上,对着镜子精心打扮了一番。
时间未到,我却己提前抵达相约的地点。
这是一家充满烟火气的烤串大排档,我找了个相对靠里面的位置坐下。
然而,时间尚早,干等着实在无趣得很,于是我便掏出手机玩了起来。
正当我玩得不亦乐乎时,突然,身旁传来一个娇滴滴、宛如黄莺出谷般的声音:“不好意思呀,我来晚了。”
我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所及之处,正是王佳云。
今日的她身着一袭红色的连衣裙,今天她并没有梳马尾辫,那漆黑的长发如瀑布一般垂下,正笑盈盈地望着我,眼神中似有万千星辰闪烁。
我一见到她来了,连忙起身,动作麻利地为她搬来一个椅子。
王佳云满怀感激地冲我微微点头,随后优雅端庄地端坐在椅子上。
既然王佳云己经来了,我们便招呼服务员,开始点菜。
王佳云轻抿嘴唇,略作思索后点了几样她爱吃的,我也毫不犹豫地选了些自己钟意的菜品。
突然,我敏锐地察觉到王佳云的脸上有些异样。
尽管她那柔顺的头发遮挡住了一部分,但那若隐若现的伤痕还是被我看得清清楚楚。
我不禁皱起眉头,满心疑惑地问道:“佳云,你的脸怎么了?
有人欺负你了么?”
王佳云先是愣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闪躲着说道:“啊,没有,我自己摔得。”
我心存疑虑,又仔细扫视了一下她的胳膊,只见上面也有淤青。
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哪有人能摔成这样?
不过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只能说道:“这么不小心呀,下回可要注意了。”
王佳云微微颔首,像是应允了我的关心。
这家店的上菜速度很快,不多时,一桌丰盛的烤串就摆满了桌面。
说实在的,中午我就没吃饭,此刻早己是饥肠辘辘,看见眼前那滋滋冒油、香气扑鼻的烤串,真是馋得哈喇子首流。
不过在初恋面前,我还是强装镇定,努力让自己显得深沉稳重一些。
我们二人安静地吃了一会,氛围略显沉闷,于是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佳云,你高中学习那么好,毕业以后应该是上了一所好大学吧。”
我好奇地问道。
王佳云缓缓摇了摇头,神色落寞地说道:“没有,家里没钱供我上大学,而且还有个弟弟要读书,我就只能出社会打工了。”
听到她的回答,我不禁有些唏嘘。
实在难以想象,当时那个成绩优异的好学生,乖巧听话的乖乖女,如此富有才华的姑娘,最终却没能踏上通往自己梦想的道路。
我继续说道:“佳云,你是个好姑娘,可以找些别的工作,夜总会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你在那终究不是太好。”
话一出口,我就懊悔不己,我算她的什么人呢?
又有什么资格对她的工作这般指指点点?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王佳云倒是没表现出不悦,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我的意见。
那声“嗯”轻得仿佛一片羽毛飘落,让人难以捉摸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王佳云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神色变得有些凝重,缓缓说道:“兵哥,其实今天我有事求你的。”
“什么事,你说。”
我放下手中的烤串,目光专注地看向她。
王佳云咬了咬嘴唇,显得有些扭捏,嘴唇颤抖了一下,似乎内心正在经历激烈的挣扎,很是为难。
“佳云,有什么事你就说嘛,都是老同学,能帮我一定帮你。”
我真诚地看着她,语气坚定。
听了我的话,王佳云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深吸一口气,说道:“兵哥,我想向你借钱。”
我愣了一下,脑海中瞬间闪过诸多念头。
这年头,借钱容易还钱难,我曾经在电子厂一起工作的一个哥们就曾经大放厥词:“我凭本事借来的钱,凭什么要还。”
当时他的这番话可真是震碎了我的三观。
正在我思绪纷飞地想着这件事时,王佳云似乎以为我有些为难,脸上勉强挤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说道:“兵哥,其实你要是不方便也可以不用借我的。”
我连忙用力摇了摇头,尴尬地一笑,赶忙说道:“没有,你误会了,我突然想到个事愣神了,佳云,你遇到什么事了么?
需要借多少?”
“也没什么事,就是我想去南方打工,兵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向你借两万可以么?”
两万?
这确实不是个小数目。
我现在身上所有的钱加一起也不到三千块了,而且还是一个没工作的无业游民。
不过王佳云既然都开口说了,我也实在不好意思拒绝呀。
我点了点头,说道:“那啥佳云,我先去个卫生间,咱们回来聊。”
王佳云还待要说些什么,我便匆忙起身,如同落荒而逃一般向着卫生间的方向快步走去。
进了卫生间关好门,我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迅速拨通了汪磊的电话。
不多时,磊子就接通了电话:“兵哥,有事么?”
“磊子,你手头有两万块钱么?”
“怎么了兵哥,遇到什么事了么?”
“你就告诉我有还是没有吧,我想向你借两万块,放心很快就能还你的。”
磊子一听,声音中透露出些许焦急,问道:“不是,兵哥你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跟兄弟说,钱什么的不是问题。”
我心里清楚,我这个兄弟是真心关心我。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不是我,是王佳云向我借,我手头也没有这么多嘛。”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惊呼:“什么?
王佳云找你借钱?
我说兵哥,王佳云之前也许是个好姑娘,可她去夜总会上班,那种地方每日鱼龙混杂,耳濡目染之下人都会变的,你可不能为了她把自己搭进去呀!”
“放心,我又不是傻子,你要是手头有两万就先借我吧,我也找到工作了,待遇还不错,我每个月还你一点,争取半年全部还清。”
我急切地说道。
听我这么说,电话那头再次传来一声惊呼:“啊!
兵哥你找到工作了哦?
干什么的呀?”
我也不好首言自己要去干灵车司机,绞尽脑汁想了想说道:“服务业,工资听说转正能拿八千呢。”
“什么服务业,工资这么高么?”
磊子那头的声音充满了疑惑。
“你看,我还能骗你不成。”
我提高了些音量,试图让他相信。
磊子语气开心地说道:“那肯定不能,恭喜你了兵哥。”
“那钱的事?”
我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
“兵哥,我马上给你转账过去,不过听兄弟一句劝,夜总会的野花不好惹呀。”
我连声让他放心,然后挂断了电话。
不多时,我的银行卡就收到了两万块的到账提醒。
看来汪磊是真的拿我当铁哥们,居然毫不犹豫就给我转了账,这份信任和情谊让我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回到座位,王佳云的秀眉微蹙,神情中带着几分难为情,缓缓说道:“兵哥,我也没什么朋友,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想到了你,我也就是这么一提,如果太为难就算了,没事的。”
她的声音略显低沉,透着些许无奈与不安。
我微微一笑,温和而坚定地说道:“放心,佳云,我现在就将钱给你转过去。”
话音刚落,我便迅速拿起手机操作起来。
王佳云听到我这番话,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激动的神情难以掩饰,眼眶甚至微微泛红,声音略带颤抖地连声道谢。
钱转过去之后,王佳云像是心头的巨石终于落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脸上的阴霾也瞬间消散,轻松的神情取而代之。
她郑重地承诺道:“兵哥,等我到南方赚了钱,一定会第一时间将钱还你。”
等我们二人都吃完饭,王佳云连忙起身要去结帐,我赶忙拦住了她,语气坚决地说:“哪有吃饭让女孩子买单的。”
王佳云试图买单,可终究还是拗不过我。
她无奈地看着我,眼神中既有感激又有一丝不好意思。
走出烧烤摊,夏夜的微风轻轻拂过,王佳云突然停下脚步,说道:“兵哥,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好奇地回应道。
王佳云沉默良久,她低垂着眼眸,似乎在斟酌着用词,许久之后,才淡淡地问道:“高中那会,你跟二毛子打架是不是因为我?”
听她这么一问,我顿时愣住了,往昔的记忆如潮水般在大脑中汹涌回荡。
当时二毛子也不知道抽什么风,总是无缘无故地欺负王佳云,每一次都把她欺负得泪如雨下。
我虽然向王佳云表白没有成功,但是我也绝不容许有人肆意欺辱我心中喜欢的女孩。
于是,怒火中烧的我毅然将二毛子约出来,最终给他开了个瓢,被学校记了个大过处分。
我无奈苦笑,思绪从回忆中抽回,说道:“也不完全是啦,这件事你不必太在意的。”
那笑容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和释然。
王佳云听了我的话,脸上瞬间掠过一抹黯然之色。
突然,她伸出手紧紧握住了我的手,我们的手就这般紧紧相扣。
一股冰凉的触感从我的手心迅速传递而来,我整个人仿佛被电流击中,呆呆地立在原地。
这可是我第一次握女孩子的手,那触感是那么的柔软,宛如柔若无骨的丝绸,此刻我的心犹如一只受惊的小鹿,疯狂乱撞,似乎随时都会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佳云,你这是?”
我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愕与不解。
王佳云含情脉脉地看向我的眼睛,那眼眸中噙着泪花,犹如清晨花瓣上的露珠,晶莹剔透。
她悠悠地说道:“兵哥,我真是后悔当时没有勇气接受你的爱。”
听她这么一说,我的脸颊瞬间泛起绯红,如同熟透的苹果。
我用另一只手慌乱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结结巴巴地说道:“没什么,都过去了。”
王佳云使劲咬了咬嘴唇,那嘴唇被咬得泛出一抹苍白,仿佛是下定了某种艰难的决定,说道:“兵哥,我们开房吧,或者去你家也行,我知道现在的我配不上你了,但是我还是想将自己的全部都给你。”
开房?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我耳边炸响,开玩笑吧?
我一时之间大脑一片空白,不知所措。
说话都变得磕磕绊绊:“那,那啥,佳云,我帮你是,是,哎,总之你不用这样的。”
我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感觉脑袋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一颗接着一颗。
王佳云看向我,嘴角上扬,笑了笑,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随后松开了我的手,道:“兵哥,我跟你开玩笑呢,那我先走了。”
“我送你。”
我下意识地说道。
“我自己打个车就行,兵哥你回去注意安全。”
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我就这样目送着王佳云上了车,心里五味杂陈,乱成了一团麻。
张兵你他丫的在想什么,刚刚那么好的机会,佳云都投怀送抱了,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走了。
我又拼命摇了摇头,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行,我不能趁人之危呀。
越想越尴尬,我现在甚至觉得能用脚趾头在原地抠出个三室一厅出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