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此蛇蝎心肠，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她闻言有些嘲讽，“那些报应，不过是实力罢了。
赵祯，如今你就是随意踩死的蚂蚁。”
“我一定会将你们的罪行，公之于众的！”
“那就看你能不能活着出去了！”
我想要拖住师弟，如果是平日，曲月定是打不过赵祯的。
可他现在浑身是伤，灵力几乎亏空。
这样下去，会死的。
“二师妹，你在做什么！”
7.大师兄发出一声惊呼。
他虽然帮曲月做过很多坏事，可因为同门情谊，却从来没置人于死地过。
曲月脸色一变，吐出一口鲜血。
冲到他身后，委屈哽咽，“小师弟想要杀我！
大师兄救命！”
“怎么回事？”
“小师弟记恨我用了曲芙的心，所以想要把我杀了，把心挖出来给她！”
大师兄面色铁青，看向赵祯的眼神不善。
他掐住赵祯脖子，“念在同门情谊上，我不杀你……”下一瞬，赵祯失去了呼吸。
“怎么回事！”
他眼神错愕。
而我看的分明，是师娘动的手。
我疯了似的去抓去打，师娘丝毫不动。
最后那道灵力穿过我，打进了师弟的头颅。
两行血泪从眼眶流下。
胸腔破了个洞，早已不知心痛是什么感觉。
可彻骨的狠意把我逼疯。
是我无能，只能看着一心为我的师弟，死在眼前。
天道不公，为什么恶人可以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
不是说报应吗？
为什么我只看到她们逍遥？
既然苍天无眼，那我便做自己的天，去讨回这份公道！
大量的灵力朝我涌来，连她们也发现了不对劲。
不知名的山洞里，早已熄灭的魂灯突然疯狂摇曳。
原地，丝丝缕缕的黑气飘散。
借助灵气，我却入了魔。
8.曲月眼睛瞪得老大，开始语无伦次，“曲芙，你怎么……你不是已经……我不是已经死了，怎么还会出现在你面前？”
大师兄将她拉回身后，“曲芙，你怎么入魔了？
我知道你记恨大家把你留在冰窟，可你不是没有死吗？
怎能如此小心眼。”
我喉咙发出几声笑，紧紧抱住赵祯的尸体。
“曲月不是已经告诉你，我死了吗？”
他如遭雷劈，看向身后。
她只是抽搭着哭，“大师兄，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是，我只是乱说的！”
他稳住心神，“你魂灯未灭，又怎么可能死了？
再这么胡言乱语，罚你去执法堂受鞭刑。”
十几年来，我因为曲月的控诉，受过无数次鞭刑。
背后没有一块好的皮肉。
寒冬腊月我手臂拧脱臼后，被她们扔进后山，从各种猛兽嘴里逃生。
只要曲月不高兴了，就把我吊在树上打。
而我从来没有进过学堂一次，即便外门弟子，也必须去早课。
她扬言见我去偷学一次，就打我一次。
凡人丫鬟的女儿，还想学习仙法？
可我到底是偷学着长大了。
能被反复虐待还活着，足以证明我的根骨绝佳。
于是我没有真的死，而是成了鬼修，又因为恨意原地入魔。
“我的尸体在冰窟里，魂灯却还亮着。
但凡你有心去求证，也早就知道真相了。”
“可大师兄总是说着师门情谊，仿佛自己很公正的样子，真是虚伪极了。”
弟子哭爬着冲进来，“大师兄，曲芙死了！
我刚刚去开门，她尸体已经冻成冰块了，怎么办……”一抬头看到我，屁滚尿流往后退了几步，“你……你是人是鬼！”
大师兄喉结猛地滚动，一把抓起他，“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和曲芙一起骗人了？”
弟子疯狂挣扎，跪在地上朝我磕头。
“曲芙师姐，不是我杀的你，你要怪别怪我，我只是个小跟班……”事已至此，他再也骗不了自己。
“不是说祸害遗千年吗？”
可我真的被他们害死了。
9.我扯了个笑，“师兄难道不好奇，阁楼里的那盏魂灯，到底是谁的吗？”
因为感知到魔气涌来的弟子们，都聚在外面许久，手一滑水幕里是供着所有人魂灯的阁楼，另一只手，却掐住了师娘脖子。
一盏明亮的魂灯出现在众人面前，下方署名曲芙。
她的灵兽察觉主人危险，破空出现。
张嘴就要朝我撕咬过来，被我一记魔气捅穿，原地暴毙。
师娘被反噬，吐出的鲜血溅到我脸上。
好恶心。
“魂灯灭了！”
“曲芙的魂灯，和宗主夫人的灵宠有什么关系？”
弟子们窃窃私语。
他们看师娘的眼神已经变了，带着审视。
而最接受不了的，当属大师兄。
他壮硕的身体摇摇欲坠，坚守的信念突然崩塌，嘴里只有翻来覆去的：“怎么可能……”师娘一脸恨意地看着我，却不能动弹。
除非宗主出面，现在没有人是我的对手。
可惜，他闭关了。
我看她这样，淡淡一笑，“师娘方才话不是挺多的吗？
怎么现在不说了？”
手中出现留影石，这正是刚刚被赵祯紧攥在手里的东西。
“既然师娘累了，不想开口，那就让留影石代师娘说吧。”
曲月意识到了什么，纵身向我扑来想抢，被环绕在我身旁的魔气弹到地上。
脑袋磕出鲜血。
留影石落在空中，方才的画面被一一展现。
画面的结束，是师弟被发现时睁大的双眼，和急促的呼吸。
熙熙攘攘的人群，静了下来。
宗主天资聪颖，还是弟子时，便已经定下了下一任宗主之位。
即便他不是当时宗主的亲传。
修真界历来以武为尊，于是他被众人传颂尊敬，却在恩爱有加的夫人嘴里，啪的一下落进尘埃。
大师兄眼眶发红，颈侧青筋鼓起。
满是愧疚。
我冷眼看着他世界崩塌的样子，他当然会觉得愧疚。
我娘在时，对他好极了，可他视若无睹，还觉得我娘假惺惺。
他被宗主惩罚，是我娘偷偷给他求情。
被妖族重伤，命在旦夕时，是我娘守在他身旁换药。
这个女人弱小，却想尽力护住身边的人。
可最后得知，她并非恶人，而一切不幸，都是被人爱戴推崇的师娘带来的。
人群已经炸开了锅，真相摆在他们面前，再加上曲月的慌乱。
没有人再去质疑真假。
我在大师兄破碎的眼神里，掐着曲月和师娘的脖子。
“大师兄不是自诩正义吗？
这个选择就交给你吧，你想要谁活着呢？”
“宗主夫人杀了我娘，而我因为她女儿而死。
大师兄，你觉得谁该死，谁该活呢？”
10.可惜到底没有让他做这个决定。
宗主急匆匆赶到，拔剑向我。
毫不留情地打伤了我。
我脸上嘲讽，“不愧是大局为重的宗主，对自己喜欢过的人和女儿，也心狠极了。”
“宗主不是闭关吗？
怎么现在又能赶到了？”
在他的错愕分神下，我反手捅了师娘一剑，带着师弟逃走了。
我入魔后，驱使的剑也染上了魔气。
师娘她必死无疑。
除非由我将魔气引出。
我带着师弟，逃到了魔族的领地里。
有不开灵智的魔物闻到灵气，想要冲上来啃食，被我毫不犹豫的反杀了。
从边界，一路打到魔宫，我身上已经染了无数鲜血，受伤的地方不断重塑。
即便后来实力大涨，没有魔族能再伤到我，我也会自断筋骨，让魔气重塑身体。
在这种恐怖的修炼方式下，如今的宗主也不是我的对手了。
等打到魔宫，我已经彻底脱胎换骨。
在我的威胁下，魔尊将宫里的至宝拱手相让。
我对统一魔族没什么兴趣，只是招魂之法，缺一味天材地宝。
幸好曾听曲月说过，这宝物在魔宫。
大师兄唏嘘，“怪我实力不济，不能给师妹取来。”
而曲月会贴心道，“虽然是宝物，可是用处极偏，大师兄会保护好我的对不对？”
“根本用不到这个东西。”
我看着手上灰扑扑的珊瑚珠。
师弟，我一定会把你救回来的。
另一边，曲月在宗门的地位一落千丈。
那天所发生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宗门。
包括当初我娘亲的真相。
众人再想起我因为这种“原罪”被他们欺负多年，都愧疚难当。
意志薄弱的弟子，竟然自请离开宗门。
还有些弟子认为宗门并不是想象中的净土，反而藏污纳垢，一怒之下离去。
师父德行有亏，虽是宗主，却被其他长老合力劝诫去思过崖自省。
作为表率。
曲月每天待在院子里，哪里也不敢去，即便出去，也会被众人批评指责。
即便是小声碎碎念，她也会惊疑是在说自己，然后冲上去和人打起来。
自那天后，她没有再合过眼，整个人狼狈极了。
师娘拖着病体到她床边时，她眼睛里散发出了惊人的光芒。
“娘亲，我就知道你不会死，你一定会保护我的对不对……娘亲……”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手里捂着被捅入的匕首。
11.师娘怜爱却又冷清地开口，“月儿，娘身上有魔气，注定是活不下来了。”
“可我思来想去，你身体里既然有那个贱人的心，必然也能用这颗心，吸走魔气的对不对？”
她摸着曲月头发，“放心的去吧月儿，别担心娘。
你走之后，娘亲会和你爹再生一个孩子，不会孤独的。”
生死关头，曲月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量，拔出了匕首，捅进她娘身体里。
而师娘本就被魔气折磨，吊着一口命。
满眼恶毒地倒下了。
她缩在床头，“娘亲，我不想死，不能怪我，是你先动手的……”门被人推开了，她吓得将身体藏进被子里，瑟瑟发抖。
“大师兄，是你！”
“我娘疯了，她想杀我，大师兄你带我走吧！”
慌乱之中，没有发现向来宠她的大师兄，眼神莫测。
他抽出剑，对着曲月淡笑。
“师妹别怕，很快就结束了。”
“这颗心是曲芙的，应当还给她。”
伪善却又不够彻底的大师兄，被他们逼疯了。
“师兄，你在说什么？
你一定是被曲芙的妖言迷惑了！”
“你清醒点看着我，我是你最疼爱的师妹啊！
你不是说了，就算自己死，也要护着我的吗？”
曲月尖叫，从床上爬起来向外跑。
大师兄站在原地丝毫不动。
在她摸到门的一瞬间，被剑从身后捅穿了脖子。
作威作福了十几年的人，就这么不甘地倒在了自己的闺房里，眼睛还望着外面的蓝天。
“曲月师妹，现在你也尝到，有希望却又湮灭于眼前的痛苦了吗？”
他像是自言自语，一边说，一边动手刨心。
捧着那颗心，回了冰窟里。
我的尸体被安放在冰棺内。
“曲芙师妹，你的心我帮你拿回来了。”
“她做错了事，是该受到惩罚，师兄已经帮你罚过她了。”
心放回去后，又掏出珍珠，放入我的口中。
把尸体带走了。
1.我正教傀儡怎么吃饭，突然有不速之客闯入。
让他坐着等我后，满眼不耐地出去了。
正是从前风华无双的大师兄，如今他风尘仆仆，衣裳在于魔物的打斗下，没有一处完整的。
手臂还涌出鲜血。
他看见我，眼泪涌出，跪在地上满是歉意。
“师妹，我错了，从前是我做错了事。”
我双手抱臂，冷眼看他。
见我毫无触动，他向前膝行几步，扯着我衣裳下摆。
“师妹，你的……你的身体我完整地给你带来了！”
一具完好无损的尸体落在地面，他小心翼翼，像是怕被自己身上的污浊弄脏。
我瞥去，那张与我相同的脸毫无血色，而嘴角，被掰成了微笑。
他急切道，“心也已经找回来了！”
“都是曲月自不量力，惦记着师妹的心！
师娘对你有亏欠，她应该对你好才是！”
我瞥了他一眼，他仿佛对曲月恨极了，瞬间就能对我从前的经历感同身受。
仿佛从前他对我作的恶，数次差点把我害死，都已经随着表忠心，一笔勾销了。
嗤笑两声，他连忙上前讨好。
这么做，不过是想换回我一个原谅。
这样他才能安心，不会滋生心魔，影响他的大道。
我这位大师兄，可是守着自己心里的规矩，从来不会真的顾忌别人。
心脏在别人身体里，到底还是个活物。
其实我能一直感知到那边发生的事，可为师弟重塑身体要紧。
宗主夫人下了阴招，即便招魂，原来的身体也不能用了。
四处寻来天材地宝，只为了给师弟做一个最好的身体，南海苍山都被我翻了个遍。
终于在覆雪池里找到了最有灵气的藕。
每挖一根，都要忍受着身体里的魔气暴动。
魔火从我手中燃起，引燃了眼前苍白狼狈的尸体。
死都死了，一把烧了干净，省的还要被人掰来掰去。
而且看着相同的脸那么苍白，虽然我现在是魔，也会觉得瘆得慌。
师兄扑上去想拍熄，却被火也一起点燃，疼到打滚。
当然熄灭不了，因为这火，是淬过的三昧神火。
他在我眼前痛苦尖叫。
“曲芙师妹，救我……”我却突然走神。
娘亲被困在火场里时，也是这么绝望打滚吗？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下来。
一双手拉住了我的衣角。
“不要，不要难过。”
我满脸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傀儡。
13.傀儡之所以被成为傀儡，就是因为他没有自己的思想，全凭主人操纵。
可眼前这具傀儡，违背了我的命令。
自己从里面出来，还让我不要难过！
“师弟，是你回来了吗！”
我声音颤抖，巨大的惊喜在脑子里炸开。
而面前的人却没有给我其他反应。
他有些意识，却不全。
我有些失落，已经孤独地待在魔族的地盘里好久好久了，只能对着眼前的傀儡自言自语。
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我拉着他回了屋里。
不顾身后火中绝望的人。
回屋之后，旁边虎视眈眈的魔物纷纷窜进院子。
有灵智的魔物早就离开了这里。
只剩下不开灵智的，被骨子里的嗜血成性激起，吸引到院子周围。
魔物将晕过去的大师兄，分食而尽。
魔界没有日夜变化，也没有四季，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只有一轮血月，悬挂高空。
师弟经常看着月亮发呆。
我替他披上衣服。
虽然傀儡是不会觉得冷的，可师弟现在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
他时而是师弟，时而只是傀儡。
我已经不在乎他还有多久才能彻底清醒。
时间是现在最不缺的东西，我总会把师弟等回来的。
只是看着眼前的血月，我想起来还有一样要取回的东西。
“师弟在家里等着我，哪里也不要去，我很快就回来。”
把他安置好后，我准备出发。
一只手却拉住了我衣袖，“带我……一起……”我看着有些意识的师弟，犹豫了半晌，还是点了头。
反正世间，也没有人再能欺负我们。
除了天道。
可我修炼以来，就有意识地避开，杀的都是魔物，算不得犯了杀孽。
曲月和她娘，再算上大师兄，也因果在其中，与我无关。
若真要论起来，有些清白的仙君，手里的鲜血可比我沾的还多。
所以天道也不能对我做什么。
14.我不费吹灰之力，取回了自己的魂灯。
人都走了，魂灯还留在宗门让我有些膈应。
赵祯身死，即便招魂也是借助傀儡，阁楼里的魂灯早已消亡了。
慢慢走下山，却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白衣如谪仙。
他确实守规矩，在思过崖待了许久。
妻女去世后，他为二人立了碑，就在后山，时常去祭拜。
我看着墓前的宗主，有些神色不明。
一缕魔气从指间窜出，争着进入了他的身体里。
我给他种下了心魔。
当初的种种事，皆有他的手笔，怎么能轻易逃脱呢？
他回去后，突然疯了，打了个众人猝不及防。
被所有长老逼着，卸下了宗主之位，关进了后山牢狱里。
说是怕他突然癫狂，伤到弟子。
离开前说他对喜欢过的女人心狠，当然不是指宗主夫人，而是我娘。
我从小便会察言观色，夹缝里长大。
小时候不懂为什么爹明明看娘的眼神里有情意，却任由夫人磋磨她。
师娘从前是长老之女，被捧在手心，只有别人让着她的份。
所以她想做什么，就直接做了。
想送人到他床上，即便他不愿意，也下药逼着他愿意。
可我娘亲不一样，她软弱也温柔。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看娘亲的眼神不再清白。
他高高在上惯了，也许没意识到，师娘却最先发现了这种念头。
她嫉妒也无能狂怒，恨丈夫的背叛，更恨有她在前，丈夫竟然还能看上一个丫鬟！
如今被紧锁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清醒的时间很少，午夜梦回，都是娘亲的温情和惨死。
被心魔折磨着，修为不稳，灵气溃散。
15.我提着魂灯，牵着师弟的手。
“事情办好了，既然出来一趟，也不用急着回去。”
“苍山下雪了，不如我们去看雪吧。”
师弟的声音响起，仿佛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非常生硬。
“好。”
“但是师姐，魂灯放进乾坤戒里，它不是用来照明的。”
我摸了摸鼻尖。
不愧是赵祯，一恢复意识就开始念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