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蔓懊悔自己的冲动,紧抿着唇不肯再多说一句。
谢启洲不明白自己心底忽然沸腾的情绪。
他想逼问,却看到薛蔓骤然蜷缩成一团,随即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她很难受。
谢启洲按灭烟头,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薛蔓。
“薛蔓,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留在谢家的唯一原因,不过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而我刚好需要罢了。”
他的眼神中带着讽刺与怜悯,这让薛蔓胸口苦涩又委屈。
她垂下眼睑,任由长睫遮住黯淡的眼瞳,良久无言。
就在谢启洲不耐烦,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薛蔓忽然出声,隐隐带着哭腔。
“是,我喜欢你。”薛蔓闷声说着,“因为是你把我从那个家里带出来,哪怕你只是需要我的血,我也看做那是救赎,因此义无反顾。”
“但我.……没你说的这么不堪。”
“我知道你对这份感情不屑一顾,我也告诉你,谢启洲,我放弃了。”
“喜欢你这种人,太累了。”
说道最后,薛蔓的情绪逐渐平稳,再抬眸时,眼底再无波澜。
谢启洲冷冷打断,“我不在乎。”
“你只需要做好你该做的,半年之后钱少不了你。不然——我不介意用点特殊手段。”
说完,他重新迈开腿,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场对话无疾而终。
薛蔓将自己关在房间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上午。
谢启洲听管家的汇报。
“先生,夫人去找孙艳慧了。”
谢启洲听完神色淡淡,“让她去。”
他倒要看看,薛蔓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孙艳慧是什么人,谢启洲看的清楚。
市侩又贪得无厌。
薛蔓也很清楚。
坐在沙发上的薛蔓,手捧白开水,看着眼前穿着富贵的中年女人。
这是她的继母——孙艳慧。
曾经对她有多刻薄,如今对她就有多谄媚。
“你看你难得回来一趟,也不提前跟我说,好叫你妹妹去酒店订餐,我们一家人去吃顿好的。”
薛蔓神色淡淡,打断孙艳慧的喋喋不休,她开门见山,“当年谢启洲给的五十万呢,拿出来。”
孙艳慧一听薛蔓的话,立马变脸,“那是谢家给我的钱!怎么能说要回去就要回去!”
到手的钱,还要再从她口袋里掏出去?
门儿都没有。
薛蔓冷下脸,“什么时候成了你的钱?那不是你偷拿的?”
她情绪起伏,喉咙又开始发痒,勉强压抑下咳嗽。
“薛蔓——!你有没有良心!”孙艳慧的脸变得狰狞,“我养了你十几年,怎么就不能有点辛苦钱了!”
孙艳慧口中的养育,就是把她当仆人使唤,动辄打骂贬低。
要不是谢启洲……
一想到他,薛蔓心口一涩。
她强迫自己把谢启洲暂时性遗忘,回神看着撒泼打滚的孙艳慧。
“你那不争气的弟弟,赌马欠了不少钱吧。”薛蔓不紧不慢的开口,“我想他的债主,应该能很高兴能知道他的下落。”
孙艳慧瞪大眼,“薛蔓!你敢!”
薛蔓嗤笑,“我为什么不敢。”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给钱,要么,等着看他的好下场。”
说完,薛蔓起身,“好好考虑,想通了联系我。”
对付恶人,永远需要比他们更狠。
她跟在谢启洲身边半年多,总归还是学到一些东西的。
比如心狠。
薛蔓拿起包,头也不回的离开这个家。
孙艳慧住的小区外,停着一辆黑色商务车。
那是谢家的保镖,薛蔓只当自己看不见,目不斜视的走过去。
谢启洲这人控制欲极强,她鲜少会有独自活动的时候,就算有,暗地里也有保镖跟着。
她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道,“去xx中心医院。”
中心医院的门诊室内,医生翻看着病例,说道,“老人家的身体积病多,就怕动手术的过程中,会因为其他原因导致手术失败,说不定还会……薛小姐考虑清楚。”
薛蔓的脸色足够用惨白来形容,“手术成功率,大概是多少。”
医生心有不忍,“不到百分之四十。”
薛蔓恍惚走出门诊室,慢慢靠着墙角蹲下,长发顺势滑落肩头,遮住了她的面容。
良久,薛蔓重新打起精神,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没有异常,去病房陪着奶奶说了会话,报喜不报忧。
直到离开医院,她佯装的微笑才垮下去,神色变得疲惫又倦怠。
回谢家的路上,薛蔓接到编辑的电话。
“衡大,你那本《锁琅琊》影视化基本确定了,不过投资商想跟你见个面,聊聊之后的改编工作,你放心,是正常酒局,导演编剧到时候也会到场。”
薛蔓应了一声,“什么时候?”
大学刚毕业时,薛蔓在某小说网站上连载网文,笔名衡芜。
那时候谢启洲还未出现,她还在被孙艳慧磋磨,写小说本是她宣泄情绪的一个方式。
没想到那本书,最后竟然火了。
在她嫁给谢启洲之后,书也渐渐有了人气,半年的功夫,凭着波澜壮阔又不失细腻的笔触,《锁琅琊》在网络上声名鹊起。
钱虽然赚了一些,但是远远没有五十万,她如果想要离开谢启洲,单凭稿费完全不够。
但是今天编辑带来这个好消息,让薛蔓已经死寂的心重新跳动起来。
“时间是后天,L市华庭酒店。”
薛蔓眨眼,“我正好就在L市。”
“那太好了,我稍后把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发给你。”
挂断电话,薛蔓唇边漾起浅浅的笑,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她回到谢家。
谢启洲看着满身风雪踏进家门的薛蔓,皱了皱眉,在瞥见她眉眼含笑的模样时,大脑有瞬间的停止运转。
管家叫了他两声,谢启洲才回神,他皱眉。
“怎么现在才回来。”
薛蔓瞬间敛去笑意,她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种表情面对谢启洲。
昨天她的感情谢启洲百般鄙夷,那种羞辱感她不想再体会一次。
“没什么。”她说道,“我累了,去休息了。”
谢启洲眯起眼,他觉得薛蔓有事瞒着他。
他性子一向霸道,打上他标签的所有物,纵然他再厌恶,也不允许有失去掌控的可能性。
注视着薛蔓上楼的背影,谢启洲冷声吩咐。
“把她今天的行踪送到书房。”
管家躬身应下,退了出去。
书房里,谢启洲打开文件夹,里面全部都是今天薛蔓外出时的照片。
还有孙艳慧和医生的口述的纸面记录。
这半年,薛蔓的一举一动,都如同现在这样,被送到了谢启洲的手上。
“不止这些。”谢启洲扔掉手里的文件,拿起一旁的打火机,不耐的来回扳动。
这两件事,对薛蔓来说都不算好消息。
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保镖额头上冒出汗,硬着头皮回答,“夫人今天只去了这两个地方,都有监控记录。”
投在身上的目光越发凌厉,保镖战战兢兢说道,“不过,夫人今天接了个电话。”
谢启洲的耐心耗尽,“去查通话记录,这些还用我教你?”
保镖恭敬的说了声“是”,然后退出房门,直到书房的门关上,他才如释重负,慢慢吐出一口浊气。
无论什么时候,面对BOSS,总会让人觉得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