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那天沈律风不耐烦的说。
“姜宁,再也不要来找我。”
后来我真的再也没有去找过他,死在了离婚那天的风雪中。
他又后悔的跪在我墓碑前,哭红了眼。
“对不起,我的爱好像来迟了…”
沈律风神色淡漠的看着我。
“要是没什么问题,就签字吧。”
冷淡的声音没什么感情,可我听到耳朵里却是有些刺耳的。
我垂下眸子,静静的望着离婚协议上他的名字。
他早已迫不及待,准备好了脱离我的一切准备。
死一般的寂静中,他又说话了。
“姜宁,这栋别墅给你,我另外再给你打五千万,拿着这些钱,只要不过分挥霍,你可以衣食无忧一辈子。”
我掀起沉重的眼皮,扯了扯嘴角:“谢谢你为我着想,我会签的。”
轻微攥了攥不灵活的手指,我拿起了笔,一笔一划写着自己的名字,
最后一笔落下,眼眶里起了水雾。
“沈律风。”
他淡声道:“什么事?”
压下心底的酸涩,我吐出了一口带着颤音的呼吸。
“没事,就是最后再叫你一次。”
我怕出了这个门,我就再也看不到你的面容,也听不到你的声音了。
沈律分眉头微皱,声线冷漠。
“江宁,从今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除了一个月以后的离婚手续,你不要再来找我。”
我憋住了眼眶中的湿热,沙哑着嗓音,轻轻道:“好。”
傍晚的霞红把他离去的身影拖曳在地上,那么暖的光下,他的背影那么的…冷硬无情。
沈律风,你站在我身边,让我爱了七年,我知足了。
夜里微凉,我迎着冷风住进了医院。
掀起手背上的衣袖,医生吸了一口凉气。
“确定还要打吗?”
青紫交加的手臂上,已经肿胀到看不见任何经络。
我冲着医生笑:“没事,再给我打,我还想多活两天。”
起码,要让沈律风得偿所愿。
要让他,顺利和我离婚,娶到心心念念多年的爱人。
我想让,我的爱人开心。
医院的风有些冷,一到晚上更是安静得可怕,我害怕这里的氛围,压抑得人喘不过气。
我想出去走走,可走两步脑袋就嗡嗡疼。
护工阿姨扶着我,温声劝:“回去吧,小姐,这风大。”
我闭着眼,感受正午的暖阳,徐徐的微风,即使头晕,我也畅快自由。
“阿姨,再让我吹一会吧,马上要入冬了,以后,怕是吹不到了。”
些许冷意袭来时,我睁开了眼。
远处一道带着冷意的目光望向我。
我愣怔了一下,躲到了阿姨背后。
沈律风扶着温意可慢慢从我们身边走过。
“律风,我就是小感冒,你太紧张了。”
“小感冒也马虎不得。”
擦肩而过的瞬间,沈律风给了我一个警告的眼神。
我了然的点头,拉起阿姨往他们相反的方向走。
可走了几步,我终究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阳光的照耀下,他们并肩而行,低头耳语。
手心毫无意识的颤抖了一下,我转身,低下头,没忍住眼底的酸意,一滴泪轻轻掉落,随着微风消散在身后。
在我面前从来面无表情,惜字如金的沈律风,好像变了。
坐在医院门口的角落里,我任凭眼底的涩意涌上心头。
明明都做好准备了,可亲眼看到,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小姐,那是谁?怎么一看到他,你的情绪就这么低落。”阿姨也看出了不对劲。
我望着远方,开口:“是我的爱人。”
阿姨有些生气:“那他怎么扶着别的女人,你都这样了,他也不来看一眼。”
我呼了一口气,声音哑了:“他扶着的是他的爱人。”
阿姨被我搞懵了。
我嗓音带着鼻音笑了:“他不爱我,从来不爱。”
傍晚的暖阳,有些醉人,我拉着阿姨诉说起了我的前半生。
十岁那年,我没了爸爸,妈妈带着我到处蹦波,没钱的时候,我睡过公园,躺过桥洞,也吃过人家不要的垃圾。
后来妈妈找到了一份保姆的工作。
主家心肠好,见我妈带着我没住处,允许我住进了豪宅。
那保姆房比我们住的任何地方都好,温暖得我和妈妈都流下了眼泪。
主家的少爷话很少,我曾怯生生不敢和他说话。
可后来是他提出让我和他一起去上学。
他总是对我冷着一张脸,可却又总是在我被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
我每天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他,他总说我很烦,却也没有赶我走。
他的生活很单调,主家对他很严格,他除了学习还是学习,没有一点可以任性和玩乐的时间。
我总是看到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装满了孤寂。
我感激他,给我住的地方,给我吃的东西,还带着我一起上学。
之后我学了画画,我把我的世界画给他看,每天叽叽喳喳在他耳朵边讲趣事。
他有时皱眉,有时唇角弯弯,有时停下手中的作业,抬眸望着我。
我会在他的眼神下,绘声绘色的讲着。
可这平淡且欢快的日子,在某一天变了。
我画了一个美丽的少女,她的笑容明媚而自信,这一幅画被少爷看见了。
他问我:“这是谁?”
我虽奇怪,但也告诉了他。
后来他接我放学的时候,遇见了画里的少女。
明媚的少女沐浴在阳光下,少爷爱上了她。
暗淡的少爷变得有少年意气。
而我这个小尾巴,被驱逐到了角落,只能远远的望着少爷和明媚的少女在校园里。
经历他们热烈的青春。
后来少女因为学业的原因去深造了。
少爷一蹶不振,又回到了那个寡言少语,眼里都是落寞与孤寂的从前。
我心疼他,学着少女的模样跟他交流,我希望他能开心。
可他还是不肯正眼看我。
日子久了,我都快放弃的时候,他终于有了反应。
或许是思念溢了出来,他抱住我红了眼眶,声音沙哑:“意可,我好想你…”
许是看到他难受得厉害,我也泪湿了眼眶,虽心头窒息,但我还是吸了口气,憋住喉间哽咽,拍了拍他的后背。
“嗯,我也想你。”
十八岁那年,少爷和我躺在了一张床上。
或许是替身,但我应该是不在意的…
十八岁生日那天,我的妈妈为了救少爷,被车撞死了。
她握住少爷的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回来后,少爷说要娶我,主家不同意。
五年内,他一己之力顶下了家族的威压,执意娶了我。
二十二岁那年,他给了我最美好的婚礼,戴上戒指那一刻,我落下了热泪。
婚后七年,他对我好得不像话,什么都依着我,不管我提什么要求,只要他能做到,他都会满足我。
可是七年啊,他从来没有和我吵过一次架。
永远都是那副面无表情,淡漠至极的模样。
我知道自己不该奢求太多,但我也想他能对我有一丝丝的热情。
直到温意可回来,我终于看到了他的热情。
他明里暗里跟我提了好几次离婚,我都装作听不懂,照常给他准备早晚餐,每天也照样跟他碎碎念很久。
我竭尽所能,温柔的做好一个妻子该做的事情。
可是后来他为了躲避我,连家都不回了。
我在寂静的卧室内数着钟表,等了他一夜又一夜。
思念如潮水,我控制不住的去找他,可我看到了他护着温意可的头,贴心送她上车。
他神情是温润的,嘴角是上扬的。
我又变回了从前躲在角落里偷看的小尾巴。
那天,我静静地走回家,平淡的躺在床上,睡了一整天。
知道自己得了脑癌那天,我也在医院坐了一下午,等夕阳落下那一刻,我拿起了手机,拨打了沈律风的电话。
望着落日的余晖,我机械的说出那句,排练很久的话。
“沈律风,离婚吧。”
那天的落日,和今天很像,滚下的热泪也很像。
阿姨拍了拍我的手,搂着我的肩膀道。
“可伶的孩子…”
我靠在阿姨的肩头,吸了吸鼻子:“不可怜的,十岁前,我有爸爸的爱,十八前我有妈妈的爱,之后的日子里我又有了爱人…”
我这一生也快要到头了,回望过去,好像也还过得去,就是过程有点坎坷。
最后一点余晖落下,沈律风出来了。
“意可,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你别太紧张我了好不好?”
沈律风无奈又宠溺的摇了摇头。
他们一路说笑着经过我的身边,而他从始至终没有看我一眼。
我望着远处的一对璧人,揉了揉心脏的位置。
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的热意,我扶着阿姨站起来。
可刚躺上病床,沈律风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你在医院干什么?”
他这是在关心我吗?
心尖如一片羽毛划过,我轻声道:“身体有点不舒服,来看看。”
毕竟七年的婚姻,竹马的情分,或许,他还对我残留一些情分。
可下一秒,我就被他泼了一瓢冷水。
他说:“姜宁,不要再找一些无聊的借口企图接近我,我对你家的情早已还完了。”
话落,冰冷的嘟声响起。
耳边的电话也慢慢掉落在被子上。
什么情要用娶我来还呢?
心中升起了一个可怕的想法,难道是…
隔天,我拖着病弱的身体,来到了墓地,颤颤巍巍的朝墓碑上的中年妇女跪了下去。
“妈,你早就发现了我对少爷的心思不单纯是不是?”
保姆的女儿,妄想豪门少爷,简直白日做梦。
可他最后却娶了我。
“妈,这是你用命换来的对不对?你想圆了女儿的梦,可是妈,我们这样做,是不道德的…”
所以这些年,他背负着枷锁和我在一起,难怪最后离婚,他对我有着怨气。
到头的人生,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也没有…爱人。
跪到麻木的双腿站起来后晃了晃。
“妈,再过几天,我就来找你了。”
转身,我看到了沈律风。
他拿着一捧菊花,站在不远处望着我。
也不知怎么了,现在看到他,我的眼眶总是会有些酸意。
他走了过来,放下菊花,一句话都没有说,转身要走。
我拉住了他的袖子,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
“对不起,这些年…委屈你了。”
沈律风的身子僵了一瞬,随后把袖子从我手里抽了出去。
“你猜到了。”
我轻轻呼了一口气:“嗯。”
他说:“当年,姜阿姨只说了五年。”
心中一窒,我险些稳不住身子。
所以,剩下的这两年,是你施舍给我的吗?
压住心中的痛意,我扬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谢谢你还多给了我两年。”
他背对着我,身影一顿,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抬脚走了。
而我看着他几步远的背影,没撑住,眼前一黑,重重栽倒了下去。
而最后的意识中,我看到他慌乱的跑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