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妈妈。
她嘴唇乌紫,面色苍白,她看着更像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的人。
她看到我醒,血丝包裹着的眼球才出现了点神采。
血红的眼眶已经哭不出来了,妈妈看着我有些发愣。
“傻孩子,怎么那么傻?
妈没了你还活个什么?”
她喃喃着,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想说话,却张不开嘴,喉咙像是堵了一斤棉花。
妈妈摸摸我的脸,“别怕,妈妈在呢。”
我的自杀毫无疑问加重了妈妈的经济负担,我突然有些怨恨自己没有死得干净。
妈妈因为我更累了,她回到家里甚至失去了说话的力气,通常衣服不脱就窝在床上睡着了。
她的脸色越来越差,粉底都盖不住的病态苍白,抹上口红,甚至有些可怖。
妈妈仿佛被吸了精气一般,静坐在那里,我竟感觉不到妈妈的气息。
我知道妈妈原来是很好看的,她是演员,演过青春肆意的少女,也演过风华绝代的美人。
但这些年好像一把刀,在妈妈身上留下了无数的伤,割在了她的心上,也割在了她的脸上。
我每日担惊受怕着,我怕比我先撑不住的是妈妈。
我看着妈妈仍旧早出晚归,直到有一天,她没再回来。
我再见到妈妈的时候,一起来的还有爸爸。
他高昂着头,看不上屋子里的一切陈设,同样看不起我和妈妈,“想要钱给这小贱货治病,好啊。
以后你就来给我和璐璐当保姆。”
爸爸面色阴沉,带着压迫感,靠近妈妈的时候,我看到妈妈的身体在发抖。
目光移到我身上,冷笑一声,“让她也看看,她妈是个什么货色。”
说罢他粗鲁地甩手关上门出去。
我泪眼婆娑地拉住妈妈收拾东西的手。
“妈妈,我害怕,妈……”我真的好害怕,我本来都是要死的人,为什么妈妈非要为了我搭上自己。
我真的不想治了,妈妈。
但看着妈妈的脸色,我真的不忍心告诉她,她仿佛飘飘欲坠的,悬崖边的麻雀。
我生怕再有一点风吹草动,会惊扰她坠落万丈深渊。
我和妈妈搬到了爸爸的家,华丽的装修和精致的家具让我手足无措。
妈妈和我如同不和谐的因素,像不小心溅到画卷上的泥点。
爸爸领着我们到一个狭小逼仄的房间,“你以后住在这里,不过你这种人住这个都算高攀了。”
妈妈低着头不吭声,慢慢的收拾行李,没装几件衣服的编织袋在拿空后也被妈妈仔细叠好放起来。
“行了,别装模作样了,赶紧来干活,别想在这里吃白饭!”
妈妈干活的时候我也会帮着干,但我的病越来越厉害。
我时常心慌气短,有一次被秦璐撞见我呕血,她嫌弃地看着我,“真是个赔钱货,得个病还这么晦气。”
我无力地擦干净不小心滴落在地板上的血,妈妈听见动静着急跑过来,她抱着我浑身发抖,我知道她是在害怕。
她怕赚钱的速度赶不上我病情恶化的速度。
秦璐看着我和妈妈在地上抱成一团她,鄙夷的神色如果能具象化,恐怕会把我和妈妈直接拉上处刑台。
“一大一小看着都恶心,也不知道景逸哥哥怎么想的,把你们留在家里。”
秦璐是真的讨厌妈妈,她会故意把盘子都砸碎,然后让妈妈用手去把碎片捡起来。
直到捡得鲜血淋漓她才满意。
也会不好意思手滑把水泼在妈妈身上,让妈妈穿着湿衣服度过一整天。
有时候也会在床上泼水,妈妈只好抱着我,把衣服铺在地上,跟我一起蜷缩在不到两平米的空间里。
我没见妈妈因为这些露出一点为难的神色,她身形越发单薄,眼里的光反倒一日胜过一日。
我起初不懂这是为什么,后来妈妈有一天晚上闪着泪光,欣喜地告诉我。
“乖宝,妈妈马上就要凑够钱了,你的病马上就能好了。
以后你就可以去学校跟小朋友一起玩了。”
她问我高兴么。
我把头埋在妈妈怀里,“高兴,妈妈,我们以后离开这里吧,我不想再看见爸爸了。”
听到爸爸,妈妈孱弱的身体有些轻颤,“好,我们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