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又隔着几米距离。
他挪脚的幅度明明很小,万岁爷竟然看到他动弹了?
“皇上恕罪,奴才刚刚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实在是忍不住。”
为了证明自己没撒谎,顺子弯腰卷起一节袍腿。
脚踝处肉眼可见好大一块红肿。
皇帝蹙眉,“行了,你也去处理一下。”
这一盘问,令仪眉心微松。
原来岔子是出在旁处。
“这些东西你哪里学的?”
皇上询问,令仪赶紧回神。
说话时不自觉弯起唇角。
“奴婢小时候特别皮,白日里天天想着往外跑,跑累了回到家中倒头就睡,睡足了,晚上精神好又接着闹腾,家里人怎么哄都不行,把奴婢爹娘愁坏了。”
“后来,哥哥们就经常想一些稀奇古怪的把式,变着法让奴婢不往外跑,这个就是跟哥哥们学的。”
令仪见皇上听出了些兴致,趁势问:“万岁爷,方才出了点意外,但水总算没倒在您身上,奴婢算是过关了吗?”
皇帝没打算为难她:“嗯,算。”
令仪心安了:“多谢万岁爷。”
时候已经不早,她得回去跟太皇太后复命,正想告退,听皇帝一个个数下来。
“做豆花、按摩、捉弄人,除了这些,你还会什么?”
令仪心想我会的可多了。
抓蛤蟆、扑知了、扮鬼、扮仙女儿、剃头发、躺绳上睡觉……她都会。
但这些一听就不是很高雅,没什么好拿出来炫耀。
特别还是在皇帝面前。
令仪想了半天,想到一个还不算离谱的。
“奴婢会用叶子吹浮音曲儿,助眠效果好。”
慕容元策神情一言难尽。
浮音,寺庙里和尚撞钟一样的声响。
正常姑娘家不说琴棋书画,好歹也得跟女红搭边。
温令仪怎么也是个官家小姐。
会的都是别人不会的。
这就算了,她说起这些,声音还挺清脆,似乎有点骄傲?
“朕怎么从没听过寺庙撞钟声还能助眠?”
“奴婢不敢忽悠万岁爷,虽然书上说浮音跟寺庙撞钟声相似,但是两者区别可大了,用的乐器不同差距更大,还有调的曲儿也不一样。”
“朕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么说用叶子吹浮音曲儿,真能助眠?”
令仪:“奴婢觉得效用不错。”
皇帝点头:“正好,朕时常入睡困难,你若有本事缓解朕这个毛病,想要什么赏赐朕都给你。”
令仪没想到事情最后发展成这样。
还给自己摊上事了。
自己跟家里人受用,皇上不一定受用啊。
万一对万岁爷不起作用,她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令仪还想挣扎一下。
“皇上,奴婢还得回寿安宫跟太皇太后复命。”
“皇祖母寻常什么时辰入睡?”
“太皇太后入睡时辰比较固定,基本是戌时过半就歇下了。”
“嗯,朕也还有些政事要处理,你先回寿安宫,等太皇太后歇下了再过来。”
“……”
看来是推脱不得了。
“奴才多嘴问一句,皇上入睡困难是因为头痛吗?”
“不是,朕头不疼也入睡艰难,太医都没有法子。”
令仪想到皇上羽翼未丰那些年,暗地里不知道,明面上他一直是万首辅的傀儡。
处在那种情况下,恐怕连睡一个安稳觉都困难,其中艰险更是常人无法体会。
亲政后,朝里朝外多少事情都要皇帝决断。
当皇帝容易,当明君不容易。
其实皇帝就比毓亲王大了几个月。
毓亲王还事事要人操心,皇上已经肩负起整个大雍朝。
当皇帝也挺累的。
这么一想,皇上有睡眠障碍也不是不能理解。
“是,那奴婢先回寿安宫复命,晚些再过来。”
-
令仪一回寿安宫就听说裕太妃当众受了笞刑的事。
这件事出乎她意料了。
以往太皇太后再恼裕太妃,看在毓亲王的面子上,都是小惩大诫居多。
裕太妃就是仗着这点有恃无恐。
令仪之前对裕太妃能避则避,既是不想跟毓亲王府的人有牵扯,也是知道裕太妃并不会受到什么实际惩处,她不想自己找气受。
这一次将计就计,是因为家里人是她的底线。
裕太妃今日说的话已经触碰到她的底线了。
她想让裕太妃付出点代价。
没想到结果这样大快人心。
裕太妃性情跋扈,最看重面子。
先因为给先帝生了个儿子,后因为亲哥哥是大雍朝的首辅、是权臣,一直都是拿着鼻孔瞧人。
万家全族被下狱、抄家,她没有被波及,依旧躲在毓亲王府里风风光光当她的太妃。
今日当众受向来只用于惩处奴才们的笞刑,想必是她这辈子最丢脸的时候了。
常总管偷偷告诉她。
“太皇太后今日是铁了心让裕太妃长记性,不过没打算当众让她丢面子,是刘总管带来了皇上的话。”
常兴将刘总挂的话跟温令仪复述了一遍。
“就是这样,裕太妃今日脸真丢大了。”
温令仪不厚道地扬了扬唇。
“多谢常总管跟我说这些,我去给太皇太后回话了。”
“赶紧进去吧,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一直在等着姑娘回来。”
心情好,令仪脚步都跟着松快。
万岁爷办起事来真让人舒心。
今晚去乾清宫吹浮音曲儿,她一定吹得尽心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