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干预和制衡朝堂,想将党争内耗控制住,就必须弄清诸党各派的关系,掌握他们代表的利益站位,知晓各自间的微妙关系,尤其是姻亲、门生、故吏、座师这些,这在大明官场较为普遍。
唯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朱由校身为大明天子,倘若连这些都不能做好,就别想着治理好大明,更别去想拨乱反正。
捧一派、拉一派、打一派、压一派,在今后较长的时间内,会成为朱由校掌控朝堂的重要手段之一。
一个个不是都喜欢争吗?
好啊!
那就让你们争,让你们斗,在争斗中逐步实现新老交替、皇权巩固增持,将某些糟粕扫进历史垃圾堆。
乾清宫。
西暖阁。
“皇弟临摹的字,比朕要好很多嘛。”
朱由校面露笑意,端详着朱由检临摹的大字,不加吝啬的夸赞,“看来大明今后要多位贤王了。”
“谢皇兄夸赞。”
朱由检微微低首道。
和最初相见时比较,近些时日的相处下,朱由检表现不似先前那样拘谨,时不时在朱由校的面前,也会露出些笑容。
少年郎本就该这样嘛。
活泼,好动,爱笑……过去紫禁城怎样,朱由校不管。
但现在紫禁城的主人,是他,一切就要按他所想!
大明宗藩制度的谋改,就从调教朱由检开始。
“皇爷,奉诏离京的方正化几人,向御前呈来奏报。”
殿外,刘若愚恭敬的作揖禀道。
“呈来。”
朱由校淡淡道。
在朱由检的注视下,穿着大红蟒袍的刘若愚,低首弓腰走进殿内,手捧几封奏疏,朝自家皇兄走去。
朱由校拿起一封奏疏,御览着上面的内容,很快,这几封奏疏就被朱由校看完了。
“拟几道上谕,呈报朕已知晓,赴顺天、永平两府募兵,要从快着办,差事办好了有赏,办砸了必罚。”
“奴婢遵旨。”
“有司赴山东、河南两地募兵,落实下来没有?”
“禀皇爷,据司礼监所禀,皆已离京赴山东、河南……”朱由校露出一抹淡笑,效率还算挺快的,等各处所募新卒归京,围绕着新军的操练就能开展了。
想要牢牢抓住兵权,就必须有能驱使的群体。
皇家近卫都督府、御马监直辖的军队,朱由校是寄予厚望,他要狠砸一笔钱粮,继而练出一批好兵。
给足饷,吃饱饭,可以将这两项有效落实下来,朱由校相信所募的新卒,即便经历再苦再累的操练,也都会咬牙去坚持。
“那批川浙兵有消息没?”
朱由校收敛心神,看向刘若愚道。
“暂没有回函。”
刘若愚如实禀明。
“有消息传来,及时呈递御前。”
“奴婢遵旨。”
朱由校有些感慨,大明的交通设施太落后,许多事情想要推动起来,是需较长的时间周期的。
想有效干预辽事,避免建虏侵犯辽左,朱由校必须考虑到这些,辽东前线相隔京城千余里,想逐步平定建虏叛乱,不是调遣军队那样简单的,更重要的后勤保障供应,这才是重中之重。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
好在时间上还算充沛,这让朱由校还能进行布局,辽左无论如何都不能丢,否则辽东必危。
“皇兄,您募兵是为了平虏乱?”
见刘若愚退下,朱由检有些紧张,抬头看向朱由校说道。
“哪会这么快啊。”
朱由校笑了笑,“所募的那些新卒,想要蜕变成百战之士,没有经历操练,没有见过血,如何能赴辽地参战。”
在朱由校的整体设想下,皇家近卫都督府、御马监所募新卒,大概率是不可能赴辽地参战,不过调来京城的川浙兵却可以。
之所以要将川浙兵调来京城,一个是进行战前整训,一个是协助操练新卒,一个是发足饷吃饱饭,一个是震慑朝堂。
可以硬撼建虏的川浙兵,不该像踢皮球一样,在辽地被踢来踢去,大明文官不懂得爱惜强军,但朱由校视为珍宝!
“皇兄,建虏真的很强吗?”
朱由检眉头微蹙道:“难道比我明军还强?”
“是很强。”
朱由校正色道:“但在我明军之中,同样有能硬撼他们的精锐之师,这场建虏叛乱,对我大明是威胁,但同样是转机。”
朱由检露出狐疑,他不懂皇兄所言转机是何意。
西暖阁外,魏忠贤、王体乾一行,行色匆匆的感慨,眉宇间皆透着复杂神色。
“奴婢魏忠贤,拜见皇爷。”
“奴婢王体乾,拜见皇爷。”
“奴婢李永贞……”殿外响起数道声音,这让朱由校眉头微蹙,司礼监一行皆至御前,看来审查内廷的账有眉目了。
“都查清楚了?”
朱由校没离开西暖阁,坐到罗汉床上,看着进来的魏忠贤一行,朱由检则静静的站在一旁。
既然要调教朱由检,让他成为大明贤王,辅佐推动宗藩谋改,今后海外移藩的先驱,那么朱由校就不会让其读死书。
“禀…禀皇爷,都查清楚了。”
跪地行礼的王体乾,余光看了眼魏忠贤,额头生出细汗,言语间带着忐忑道:“司礼监已悉数汇总,还请皇爷御览。”
说这些时,王体乾心跳不由加快。
过去这些时日,司礼监上下没黑天没白天的查账,丝毫不敢懈怠,可是越查越心惊,越查越胆寒。
厚厚一摞奏疏,被搬到朱由校身旁短案。
朱由校一封一封的看着,脸色愈发的凝重,西暖阁的气氛很压抑,朱由检能感受到自家皇兄的很生气。
“他们怎么敢!!!”
不知过了多久,朱由校怒摔奏疏,眼神凌厉道:“内廷下辖的皇庄皇店,竟然有三成之多,连续数年未向内帑递解子粒银,你们觉得这正常吗?
超五成的所递解的子粒银,竟不足先前的一半,你们觉得这正常吗?
好啊!
真是太好了,朕真是没有想到,这帮家伙竟猖獗到这等程度,贪了内帑的银子不算完,竟然还挖空心思要从内帑捞,朕也算是开了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