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已经调整好心情,本来现下的可怜模样都是装的,就是为了让祖父心疼她,好叫祖父同意她一会要说的事。
可这会一看到祖父那一脸威严、气势十足的模样,看到祖父好端端的站在自己的面前,沈南星的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水,霎时间纷纷落下,瞬间便已泪流满面。
“祖父......”
少女一双眼红得厉害,只喊出这两个字便已泣不成声,再说不出来旁的话来,只不停地抽泣着。
像是受尽了天大的委屈。
老爷子顿时便慌了神,心里揪痛得厉害,他三两步下了台阶来到少女面前:“娇娇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怎的哭的这般厉害?”
沈南星一把抱住了老爷子,将脑袋埋在他怀里,肩膀不停地颤动着,老爷子胸前的衣襟很快就被濡湿了一片。
真真切切感受到祖父身上的温暖,她再也忍不住,全然不顾及形象,如孩童般嚎啕大哭起来。
上一世那一幕,自重生后,她连想都不敢想。
凡一想到那一幕,她便浑身发冷,连呼吸都极其困难。
那是她被吊在城墙的第五日,她日日遭受鞭刑,浑身已经没有一块好肉,嘴唇也被自己咬烂,且因长时间缺水,干枯得厉害。
东莱人以为她是靖王的心上人,便日日当众虐打她,只想逼着靖王现身,好将他擒获。
她那时的心境极为复杂,她日日担心他会贸然闯了过来,落入东莱人的陷阱,可又日日盼着他来救她。
她被擒的消息早已被东莱人刻意传了出去,他该是早就收到了消息才是,他口口声声说着爱她如命,又怎会不来救她呢?
所以她死死吊着一口气,还想要见他最后一面。
后来直到她实在撑不住了,才听到了兵马相交的声音。
她以为是他来了,可强撑着睁眼看过去,就见是祖父带着一小队人马,约莫几百人就冲了过来。
祖父沧桑了好多。
在东莱国几万大军面前,在他们数不尽的精良的武器面前,那区区几百人根本不够看的。
况且这几百人也根本不是什么正规军,里面有根本不会武功的春杏,有只擅长拿笔算账的张伯,还有南阳侯府的家丁,以及曾受过祖父恩惠的邻居......
她眼睁睁看着这些人笨拙的拿着刀剑冲入了东莱国的大部队里,被东莱人的大刀像切菜瓜一样一刀就是一个头颅滚落,被马蹄一脚踩死一个,可他们仍旧拼命往她跟前冲去。
她拼命喊着让他们回去,别过来!
可因着她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本就虚弱至极,即使她耗尽了全力,发出的声音在本就嘈杂的战场上,宛如蚊蝇。
这群人,全军覆没……
年迈的祖父战到了最后一刻,被万箭穿心,倒在了距离她仅仅几步远的地方。
他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看着她的方向,嘴里说着什么。
因隔得不远,虽未听到声音,但从口型,她认出了祖父说的是。
“娇娇,对不起。”
他到死还在给她道歉,歉疚于无法救下她!
然后,他的尸首被万人踩踏。
她的眼前一片猩红,最终猛地吐出最后一口心头血,含恨而死……
“祖父,祖父,哇!”
沈南星在老爷子怀里哭得险些昏厥过去。
沈老爷子眼睛也红了,死死握着双拳,脸色铁青:“娇娇你说,是不是谢廷煜那王八蛋欺负了你?”
“老子现在就去剁了他!”
老爷子呼吸急促,脸色涨红,显然是气狠了。
沈南星摇了摇头,一会儿又点了点头。
她打了个哭嗝,泪眼婆娑的抬眼看老爷子,神色间委屈极了。
“祖父,谢廷煜他,他有别人了......”
......
谢廷煜赶到南阳侯府时,只见到了老管家。
他很是客气:“张伯,您有看见南星回来吗?”
张伯是看着沈南星长大的,南阳侯府的人都很敬重他,谢廷煜自是不会在他面前摆谱,也很是有礼。
可未曾想老管家却完全不似往常的热情,竟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只顾着看自己眼前的账簿,手上还在写写画画,只随口答话:“我家小姐跟老侯爷进宫了,靖王若是找我家小姐,还请去宫里。”
谢廷煜面色极为难看:“张伯,本王与南星昨日已大婚,您该称她一声王妃。”
谁知张伯却用鼻子冷哼一声,转身就进了府里,根本不搭理他。
谢廷煜堵着一口气却不敢发作,毕竟今日确实是自己理亏在先,便也只得离开,又匆匆赶往皇宫。
为了赶时间,他连马车都不坐了,解下缰绳,骑着马就往皇宫赶,却又迟了一步。
被守宫门的侍卫告知,老侯爷已经带着孙女乘坐软轿进宫了。
沈老侯爷年轻时救过先皇,身有旧疾,被先皇特许可以乘坐软轿进宫。这也是朝臣中独一例了。
谢廷煜面色极黑,心里一边埋怨南星不懂事,一边又有些后悔自己早上为了一时泄欲耽搁了时间。
这会却毫无办法,只得赶着先去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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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已许久未曾发言的沈老侯爷手持笏板率先走了出来。
“老臣要参靖王一本。”
“靖王求娶老臣孙女沈南星时,承诺若非老臣孙女三年无所出,否则绝不会纳妾。可昨日新婚之夜,靖王抛下老臣孙女一人独守空房,另宿它处。”
“老臣孙女沈南星为南阳侯府嫡女,亦是老臣后代唯一血脉,此番遭靖王如此侮辱,实则将南阳侯府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还请陛下为老臣孙女做主,给我侯府一个交代!”
说完,竟颤颤巍巍跪了下来。
见此,坐在上首的皇帝站了起来,脸色愠怒:“竟有此事!爱卿请起,朕必定给你个交代。”
“靖王,你有什么话说?”
谢廷煜连忙走了出来,心跳如擂鼓:“父皇,绝无此事!儿臣昨夜是有紧急事务处理,绝不是刻意冷落王妃。”
“此事请容儿臣私下向老侯爷解释。”
沈老侯爷冷哼一声:“靖王这话,可敢当着老臣孙女的面说?”
接着他朝皇帝拱手:“陛下,老臣孙女沈南星此刻正在殿外候着,可否请她来殿前与靖王当面对质?”
谢廷煜抬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来到沈老侯爷旁边,小声道:“祖父,此事有误会,咱们回家说行吗?”
可沈老侯爷看都不看他一眼,只直视着皇帝:“请陛下恩准。”
皇帝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挥了挥手:“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