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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奇谈

洛小阳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小说《诡异奇谈》是作者“洛小阳”的精选作品之一,剧情围绕主人公洛小阳张哈子的经历展开,完结内容主要讲述的是:自小跟我一起生活的爷爷去世了,他却怎么都不肯安息……从此以后,我也踏上了一条阴阳路,身边诡事不断,阴鬼缠身,各种隐秘也慢慢浮出水面……...

主角:洛小阳张哈子   更新:2024-03-23 23: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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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洛小阳张哈子的现代都市小说《诡异奇谈》,由网络作家“洛小阳”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小说《诡异奇谈》是作者“洛小阳”的精选作品之一,剧情围绕主人公洛小阳张哈子的经历展开,完结内容主要讲述的是:自小跟我一起生活的爷爷去世了,他却怎么都不肯安息……从此以后,我也踏上了一条阴阳路,身边诡事不断,阴鬼缠身,各种隐秘也慢慢浮出水面……...

《诡异奇谈》精彩片段


当铜脸盆里的纸钱燃起火焰的时候,我看见“王二狗”的腿往上弹了一下。我一开始以为是我眼花了,等我揉了揉眼睛,发现他的腿确实是在一上一下的往上弹。

这不是我一个人看到了,那些被王青松叫过来帮忙的年轻后生也看到了,所以他们像是约好了似的,一起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喊,起尸啦、起尸啦。只留下陈先生,二伯,村支书王青松和我,还有一个不知道还是不是人的“王二狗”。

这个时候,陈先生发话了,小娃娃,去堂屋里把陈泥匠的砖刀拿过来。

我赶紧站起来,小跑进去找砖刀。

我是在陈泥匠的棺材盖子上看到砖刀的,砖刀上面被陈先生贴了一张符,符上面写了些东西,完全不认识。

我拿着砖刀出来后,陈先生让我直接扔进铜脸盆里,我二话不说就照做了。

没想到砖刀一扔进去,“王二狗”的身体就剧烈的跳动起来。一开始还只是不断的弯曲膝盖,一曲一伸的用两条腿击打着床板,发出一阵阵毫无节律的“啪啪啪”的声音。随后,他的两条胳膊也开始动起来,用手掌拍打床板,节律变得更加杂乱了。再随后,他的躯干也开始狂躁起来,就好像是在抽搐一样,使得整个床板都开始晃动。

但是我看的很清楚,无论“王二狗”身体怎么晃动,他的头是始终是不动的,而且贴在他脸上陈泥匠的遗照也没动,以至于遗照上的那双阴鞋,竟然也是纹丝不动。我一开始以为是“王二狗”的头动不了,可是后来才发现,并不是这样。

他的头试着抬起来,但是每每才抬离床板没几寸,就被狠狠的压下去了。我想到了那双阴鞋,这就好像是那双鞋拥有着巨大的力量,将他的脑袋紧紧的踩在床板上。

王青松看到这幅场景,有些急了,走到陈先生身旁,问他,陈先生,现在啷个办?

陈先生看着挣扎激烈的“王二狗”,好像有些无动于衷,竟然大剌剌的一屁股坐在灵堂前,抽起旱烟来。

这似乎和我印象里的驱鬼不太一样。以前看电视,如果是被鬼上身了,道士先生难道不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而且为了驱鬼,难道不应该摆设一个法坛,然后拿一把桃木剑,念念叨叨半天以后,对着法坛上的两根大蜡烛各撒一把大米,然后拿着符对着中招的人一贴,大喝一声,呔,还不快快离去这个样子的吗?

再看看陈先生,没有法坛,没有道士的八卦长袍,没有道士巾,也没有桃木剑,这是不是也有点,太寒酸了?特别是他还坐在地上抽烟,是不是也太悠闲了点?

陈先生冲我招了招手,于是我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陈先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对我讲,等一哈,我会把陈泥匠的魂魄从王二狗的身体里抽出来,你看我招呼。我一招呼你,你就提着油灯往堂屋里走,这次不要绕圈圈儿,直接走进去,把灯放到棺材下头就可以咯。

我立刻问陈先生,是不是又要像刚刚那样被压?

陈先生讲,那倒不会。不过----比之前还要老火些(难受一些的意思)。

说真的,如果地上有板砖的话,我肯定会抡起来拍到陈先生的脸上。主要是他讲话时候的那一脸云淡风轻,让我看到起就很不爽。但是我还是忍下了,因为我还有问题要问他。我问,陈先生,为么子你这个和电视里面的大不相同?

陈先生吐了一口烟雾,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那神情,好像是鄙视。他讲,电视里头的东西,有几个是真滴?都是为了好看骗人滴。讲白了,都是一些花架子,真正有用滴东西,半点儿都没得。

我又问,那陈先生,我们现在是在搞么子?

陈先生看着我讲,你个小娃娃对这些事好像有兴趣哦?要不我收你当徒弟?

说实话,经过这几天的事,我对陈先生的提议还真有点动心。可是还没等我开口,陈先生就讲,要拜我为师,想都莫想。我没打算把这份手艺传下去。

我哦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失望。

陈先生看到我这个样子,主动开口对我讲,我们现在做的事,喊个“引魂渡河”,你看到放到我们面前的那根长板凳没?板凳下面放了一个水盆,那个水盆就相当于是一条大河,长板凳就是一座桥。等我把陈泥匠的魂抽出来以后,你要提着灯从那根长板凳上走过去,他会跟着你走。一旦走过去之后,他就算是想再回头,那就难了。为么子呢?因为阴人天生怕河,也不敢过河。所以要你先带他过河,过了河之后,他就很难回头了。

我又问,不是很简单么?为么子还要比之前老火些?

陈先生讲,你上桥后就晓得咯。

我讲,那你为么子不自己去?你那么厉害,根本就不怕啊。

陈先生叹息一声讲,唉,我怕有人会打嘎差(捣乱的意思)。

我瞬间懂了陈先生的意思,在我们村子里,还有一个隐藏着的鞋匠。王二狗之前的那双阴鞋就是他做出来的,而且还让王二狗穿着来守灵。我记得陈先生对我讲过,穿着阴鞋的人,肩上两把火全灭了,不被附身才怪。

陈先生又抽了几口烟,把剩下的几口抽完,吧喳几下,问我,休息好了没得?

我愣了一下,我一直以为是陈先生为了要抽烟才磨叽半天不动手,原来他是故意拖延时间好让我休息。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休息好了。

陈先生讲,那就开始吧。

我站在一旁,看着陈先生,等他的招呼。

王青松一直守着火盆,给里面添纸钱,没让火熄掉。只见陈先生站在铜脸盆后面,从怀里掏出两枚铜钱,铜钱的钱眼里各穿了一条红线,红线的另一头被陈先生握住。随后陈先生一手夹着一枚铜钱,嘴里念叨几句,猛一跺脚,将铜钱扔向“王二狗”。

“王二狗”的身子还在不断的抖动,可那两枚铜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准确的贴在了他的脚底板。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原本已经将脚伸到空中的“王二狗”,双脚立刻平放下来,整个身子也不再抖动。陈先生握着红线,大喊了一句,给老子出来!

说话的同时,陈先生脚下后撤了半步,整个身子后移,双手同时使劲儿,扯着红线往后拉。然后我就看到陈泥匠的遗照和压在他上面的那双阴鞋,竟然从王二狗的脸上一路向下滑,经过胸口,肚子,大腿,小腿,脚尖,然后“啪”的一声,飞过火盆落在地上。

陈先生喊了一句,小娃娃,提灯!

我马上跑过去提起油灯,站在陈泥匠的遗照前,面对灵堂,面对长板凳,准备过河。

这时,我听见陈先生唱道,点一盏灯,照一条路,穿一双鞋,过一条河,前路漫漫,莫要回头,走!

随着最后一个走字,我向前迈步。我看不到后面,但是我却能听见后面有脚步声。我走一步,后面便会跟着走一步。通过月亮照下来的影子,我用余光看见陈泥匠的遗照就悬浮在我的脑勺后面,而那双阴鞋,正跟着我,亦步亦趋。

再往前几步,就到了“长桥”的前面,我深吸一口气,抬脚踩了上去。几乎只是一瞬间,我发现周围的天完全黑了下来,没有月亮,没有篝火,只有手中的那盏油灯,散发出幽幽的墨绿色光亮。

借着油灯,我看见“长桥”对面好像站着一个人!他一身青色绣花寿衣,张大着嘴巴,向我走来。

小说《诡异奇谈》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嗡!”

我感觉我的脑子瞬间空白,这人,不是我爷爷吗?他,他怎么又出现了?难道他又从坟里面爬出来了吗?还是说,我现在又遇到危险,他爬出来为了保护我?可是,看他的样子,我却感觉他张大着嘴巴,是为了把我的头给吃掉!

我向前小心翼翼的迈出一步,我爷爷也往前走了一步。我走两步,他也走两步。长板凳就那么点长度,我和爷爷已经是面对面----不,是我面对着他张大着的嘴!

只要我再往前一步,我就会把我的头送进了他嘴里!

走,还是不走,我犹豫了。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每个夏季的夜晚,我和爷爷躺在床上,爷爷手里拿着蒲扇替我驱蚊扇风,可是扇着扇着,爷爷手里的蒲扇不见了,他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青色秀花寿衣,原本笑呵呵的嘴角,竟然开始慢慢张大,大到下巴一直抵着胸口,整个头都已经变形。

我仿佛又看到那个夜晚,爷爷从坟里爬出来,仅仅只是露出一个头,立在坟里对着我笑。然后我看到他伸出手来,把自己身边的坟土刨开,渐渐的露出他的胸口。然后他双手撑着坟,整个人从坟里钻了出来,慢慢的朝着我走来,一直走到现在的长椅上。

我害怕的想要往后退,但是陈先生的话却在我耳边响起,不能退!退了就都白搞了。

可是不退,难道把自己的头送进爷爷的嘴里吗?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油灯的火焰开始变小,好像就快要熄了一样。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突然,陈先生的声音传了过来,他讲,快点走,要是油灯灭了,莫讲把陈泥匠带过河,你可能都回不来咯。

陈先生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一切都是幻觉?如果灯灭了,我就会永远迷失在这里?

可是,如果陈先生的话也是我的幻觉呢?我到底该不该往前走?

眼看着油灯的火焰渐渐的变小,我一咬牙,眼一闭,头一低,迈开脚步往前冲!

突然,脚下一空,我急忙睁开眼,看见我居然已经走过了长椅!我立刻调整一下,这才没摔倒。

四周又恢复了原样,天上的月亮,背后的篝火,两侧站着的陈先生和我二伯。

这一下我放下心来,继续往前走。之后的事情很顺利,没有再遇到被人压着,也没有出现四周一片漆黑的场景。当我把灯放下转身的时候,我看见那双阴鞋就安安静静的并排放在我面前。

一想到我刚刚身后跟了一双自己会走路的鞋子,我的后背就一阵发凉,赶紧绕开它走了出去。

出了灵堂,我看见陈先生面色很是难看,他的嘴角竟然还有一丝血迹!

我刚要走过去,陈先生却对我摆摆手,指着堂屋里的那双阴鞋讲,你把那双鞋子放到棺材上头。

于是我又走进去,按照陈先生的吩咐做了。当我把鞋放上去的时候,我明显听见棺材里传来“咚”的一声,吓得我赶紧转身跑出去,把这事儿告诉陈先生。

陈先生又用那种很鄙视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而是一屁股坐到地上,自顾自的给烟杆里装烟丝。我看见他的手都在颤抖,好像是脱力的那种颤抖。我问了一句,陈先生,你没事吧?

陈先生摇摇头,没有回应我,而是对二伯喊道,你们两个把那家伙抬下来,找把椅子让他坐到,要让他的两只脚踩到地上。

我二伯和王青松依照陈先生的话去做了,陈先生又交给我三枚铜钱,对我讲,脑壳顶上放一枚,两个脚背一边一枚。

我很快把事情办好,又坐回陈先生旁边。

陈先生主动对我讲,把他滴脚挨到地面,是接地气,喊个“落地生根”,三枚铜钱是锁住他滴魂,两种手段我都用了,能不能醒过来,就看他自己滴命咯。

我惊讶道,这还有生命危险?

没想到陈先生冷哼一声讲,他之前穿阴鞋来守灵,又被陈泥匠占了这么久的身体,阴气入体,你讲他有没得生命危险?之前不能强行按倒他,就是怕陈泥匠破罐子破摔,到时候陈泥匠没捉到,他也要死。

讲完之后,陈先生一阵咳嗽,咳着咳着,就吐出一口血来。我忙问道,陈先生,啷个回事?

陈先生摆摆手,叹口气讲,技不如人,没得么子好讲的。

我想起中午的时候,陈先生问过我村子里是不是还有一位鞋匠,我想,应该就是那人暗中捣乱了。后来我问二伯,二伯说那天我站在长椅上,一站就站了半个多小时,一动不动,把他都快要吓坏了。可是我当时觉得才一会儿啊,没想到竟然半个小时就没了。所以,如果当时灯灭了的话,我很可能就真的被困在那个幻境里出不来了。一想到这里,我的头皮就是一阵发麻。

看着头上的月亮,不得不感叹一句,活着真好。

之后我陪着陈先生先回去了,陈泥匠这里交给二伯和王青松两人来看着。走到门口的时候,陈先生让我把我拿过来的碗筷拿上。要不是他提醒,我都快忘了我还拿了碗筷来。

陈先生讲,自家的碗筷千万不能随便给别个屋里,这是送衣路,是要不得滴。

虽然我不知道陈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想,这可能和我们现在说的送碗筷代表送“餐具(惨剧)”一个意思吧。我把我的想法说给陈先生听,陈先生却笑骂道,你们现在这些小娃娃,哪里还晓得老一辈的传统哦,真的等到了要用的那天,我看你们啷个办!

我看陈先生的精神头还不错,还笑得出来,也就陪着他笑着讲,这还不是有陈先生你嘛,有你罩到起,百鬼不侵!

陈先生瞪了我一眼,讲,大晚上滴,莫乱讲话。

回到屋后,陈先生就躺在床上,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哪里还有刚刚在路上时候的那副精气神。

我有些慌张,问陈先生,你是怎么了?

陈先生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低声对我讲,我刚刚到路上是装给那个人看滴。他手艺比我高,你刚刚差点儿就陷到里头出不来咯。要是我不装,他可能还会闹事。

我知道,陈先生这是在虚张声势,装给别人看的。于是我赶紧感谢陈先生救命之恩,要不是他吊着那盏油灯不灭,或许我现在还在那个漆黑的幻境里。

可是陈先生却摆手讲,莫谢我,这件事我还真滴没帮到么子忙,凭我滴本事,那盏灯其实早就要熄了滴。但是不晓得为么子,那油灯硬生生滴吊了半个小时都没熄,差点儿把我耗死。不过那个人应该也不好受,半个小时,嘿~不是哪个人都耗得起滴!

我问陈先生,难道,还有人在帮我们?

陈先生摇头,没好气的讲道,我也不晓得到底是有人帮我们,还是你个小娃娃滴狗屎运好。反正你们村子这潭浑水,真他妈越淌越深,早晓得老子就不来咯。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陈先生爆粗口,不过想想也是,现在就连我都觉得我生活了十几年的这个村子透露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可是,以前祥和宁静的村子,为什么会突然变成现在这种样子呢?

似乎,这一切的一切,都从爷爷死的那一天开始的。

正想着,房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我吓得赶紧坐起来,真是神经反射,我以为是爷爷又回来了。

等我看清楚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大伯。

可是,他的眼睛却紧闭着!他慢悠悠的走进来,二话不说,抓起我的胳膊转身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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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陈先生摔倒,我爸赶紧上去扶他,还关心的问他有没有事。

陈先生拍拍屁股站起来,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和我爸妈打了一声招呼后,就回屋去了。

我妈则开始抱怨我爸,说他应该把家里的小板凳都修一下。我妈以为陈先生摔跤是因为小板凳的问题,但是我却知道,他是听了我妈的那句话才被吓得摔跤的。

可是,我的生日而已,至于把他吓的摔倒吗?

过了一会儿,天色也不早了,我便也回了屋子,准备睡觉。

进屋之后,我发现陈先生竟然没有睡,而是坐在床上,好像是正在等我进屋。

我把门关上之后,陈先生指了一下一旁的椅子,示意我坐下,他有话要和我说。而正好,我也有话要问他。

等我坐下后,陈先生开门见山的讲,你也发现他屋幺妹儿滴死不对头是不?

我点头,把我之前的想法讲了出来。

陈先生点头表示赞同,但是随后他问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凶手不是人呢?

我一时错愕,我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根据我认知的局限性,我只想到人为的可能,但是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完全有可能是其他不干净的东西干的。可是这一点,我没有想到。

我问,陈先生,你是说,这是鬼杀人?

陈先生点头,说了四个字:找替死鬼。

这个我知道,在一些电视剧或者电影里看到过,说是有的人死了,他不甘心,就想要找一个人替他死,这样他就会到处去害人。但是,为什么会独独找到她呢?

我把我的疑问说出来,陈先生看了一眼窗外,而那个方向,是我爷爷老屋的方向。

陈先生讲,小娃娃,讲句不好听滴话,王二狗他屋幺妹儿滴死,我觉得很可能和你爷爷有关。因为我始终觉得,这一切都是你爷爷布的一个局。

我被陈先生的话讲的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

陈先生继续讲,难道你没有发现,从你爷爷死咯下葬之后,这些事情就一件接着一件发生,先是你爷爷从老屋里面爬出来,然后是万鼠拜坟,再是陈泥匠无缘无故死咯,再就是五体投地,王二狗被上身,驼背人,王长源那两个老不死滴,再然后就是狗蛋,但是狗蛋就是一个打酱油滴,关键滴是刘寡妇滴尸体和王二狗兄妹,还有我师叔,这些好像都可以和一个人扯上联系,而这个人,就是你屋爷爷洛朝廷。

我十分赞同的点头,虽然我不相信我爷爷会这么有心机的去设计这一切,但是我还是同意了陈先生的观点,因为他所讲滴,和我心里想滴,是一样的。

陈先生他自己却摇了摇头,他讲,表面上看到起好像是这样,但是我们都忽略了一个人!

我心里一惊,心想,还有谁被我们忽略了?可脑子飞快的在捋了一遍,发现好像谁都没有落下啊。

陈先生眼神笃笃的看着我,讲,这里面,还有一个人,那就是,你奶奶!

我咯噔一下,完全没想到陈先生居然会说起我奶奶。他是怎么会把这些事情联系到我奶奶身上的?

陈先生没有理会我震惊的表情,而是继续讲,从我一开始到你屋来,我就觉得哪里始终不对,但是一直没有想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直到刚刚和你爸你妈扯白话(拉家常的意思),我才搞明白哪里不对头。你有爸妈,狗蛋有爸妈,王二狗兄妹有爸妈,虽然他爸妈都死了,但是他们也有爸妈。但是,从我到你们村子开始,我就没有听到任何一个人提起过你屋奶奶!

陈先生继续讲,然后我回想了一哈和你屋二伯同学滴时候,那个时候他好像也从来都没有提到过他妈。然后我就想,会不会因为你奶奶去世滴早,所以大家才忽略了这个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先生自己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然后继续讲,但是事情并不是这样,因为如果仅仅只是因为她去世得早滴话,那么至少你屋里人多多少少会偶尔提起她,或者在你屋爷爷去世滴时候,上香叮嘱你奶奶照顾好廷公。可是这些事,我来了这么久,一件都没发现!就好像是,你屋里人在刻意滴忽略你奶奶这个人!

听完陈先生的话,我已经震惊的无以复加了。没想到这么一个外人,在来我家还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内,就注意到了我奶奶这个人。而我,在屋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如果不是因为翻墙角的那个木箱,找到了那张照片,那么我真的可能依旧没有想起我奶奶这个人。心里面莫名的升起一股内疚和自责。

我把大伯给我解释有关我奶奶的那个理由讲给陈先生听,陈先生却是一脸不相信。他讲,你爷爷滴手段你还不晓得?莫讲县城到这里要三天脚程,就算是三百天,对你爷爷来讲,也不是么子难事。刘寡妇的尸体不就是一个很好滴证明?

我晓得陈先生的意思,他的意思是,既然我爷爷能够让刘寡妇的尸体保存一年的时间,那么他也能让我奶奶的尸体保存好一年,所以从县城回来的三天脚程,对我爷爷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陈先生继续讲,至于你大伯讲你奶奶滴尸体被火化了,那更是扯淡。因为对我们匠人来讲,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火化!更何况哈是你爷爷那种前辈,他们滴思想更加碍痴(根深蒂固,不懂变通的意思),要是让他同意把你奶奶火化了,那哈不如直接杀了他。

听到这里我不禁好奇的我问,陈先生,你分析了这么多,我承认是有一定的道理,但是现在发生的这些事和我奶奶又有么子关系呢?

陈先生看到我讲,小娃娃,难道你就没想过,你爷爷布置这一系列事情滴原因是为么子?

我摇头,讲我不晓得。

陈先生讲,我之前一直以为你爷爷埋到那个地方是为了偷下面那位的运势,现在看起来,怕是没得那么简单。

我问,你之前不是讲这是“偷天换日”么,难道现在又不是了?

陈先生讲,的确是“偷天换日”没得错,但是他用这“偷天换日”到底是为了达到么子目的,我就讲不来咯(讲不来,不清楚的意思)。但是我猜,很可能和你奶奶有关。

我再次震惊,问陈先生,你的意思是,我爷爷布置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奶奶?

陈先生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张了张嘴巴,似乎是想要讲什么,但是又在犹豫要不要讲。

我讲,陈先生,你有么子话就直接讲吧。

陈先生重重的叹息一声,讲,怕是不仅仅只是为了你奶奶。

我再次问为么子。

陈先生又看了看爷爷老屋方向,然后皱着眉头对我讲,我也不晓得该不该给你讲,但是有一句话你一定要记到,离孩匠远点儿,越远越好,有好远就离好远。

离孩匠远点儿!

又是这句话!

这已经是我第三次听到这句话了,第一次是王二狗醒来对我讲的,第二次是纸人舅公讲的,第三次,居然是身为孩匠的陈先生自己讲的!

可是,这句话到底是么子意思?我为么子要离孩匠远点儿?

我问,陈先生,为么子?

陈先生再次叹息一声,讲,你不需要晓得为么子,你只要记到我讲滴这句话就行咯。

就在我准备继续追问的时候,陈先生却摆手讲,莫问咯,你明天动身去重庆请张哈子,然后再也莫回来咯。你们这个村子,水太深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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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陈先生一眼,小声问他,陈先生,你之前不是说孩尖朝屋,引鬼进屋么?也就是讲,到那屋里头,还有一个不干净的东西吧?那我们这样闯进去,很危险啊。所以,我们为么子不用“公鸡叫魂”的方法,把狗蛋的魂儿喊回来呢?

陈先生又使出他那种鄙视的眼神看着我,然后才慢悠悠的对我讲,小娃娃,做人不能那么死板。你当时滴情况和他滴情况完全不一样。你现在多大,他才几岁?他要是自己知道回来,那还好办,问题就怕他自己不想回来。二一个,最麻烦滴是,就算他自己想回来,那个家伙也可能不想他回来。

走到院子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英姐,正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从锅底刮锅灰。她的动作很慌张,我看得出来,她的内心是无比痛苦的。我又想到我晕倒在爷爷坟旁,我爸又失踪的那天,我妈坐在床头守着我醒来的那次,我想,她当时的心里,应该比现在的英姐更苦吧。推己及人,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想虽然是这么想,但是真的走到了王二狗院子门口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那双阴鞋虽然是“舅公”给王二狗的,但是阴鞋招来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谁都不知道。人类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充满着恐惧,这一点,我一直是举双手赞同的。

在门口的时候,陈先生停了下来,他讲,如果我没猜错滴话,里面滴这个家伙很可能就是那个刘寡妇。

我点点头,刘寡妇是因为王二狗才上吊自杀的,现在跑回来找王二狗复仇,算是理所当然。可是,刘寡妇为什么要对一个小孩子下手呢?

在进门之前,我和陈先生都以为里面的这个家伙是刘寡妇,可是进去之后,我才发现,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

和以前一样,在进去之前,陈先生会习惯性的趴到墙上往里面看看,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出师之前要做到知己知彼。但是从他熟练的动作来看,我觉得他翻墙头的功夫很可能还有其他用途,比如,打不过时逃命用之类的。否则的话,他为什么能够做到如此熟练?

我也试着爬上去,可是还没成功,陈先生就已经下来了,让我和他直接进去。

刚推开门,院子里面的屋子居然亮起了一盏灯。灯光很微弱,是农村里常见的煤油灯。王二狗家以前是用不起电灯的,再说了,村子里虽然通了电,但是几乎没有哪家用过,还是喜欢以前的煤油灯。

灯光从窗子里透过来,有些昏黄,我看了陈先生一眼,发现他的面色有些凝重。我问,陈先生,怎么了?

陈先生从腰带上抽出他的那根烟枪,我以为他烟瘾犯了,还想着劝他先忍忍,现在不是抽烟的时候,没想到他却把烟枪一把塞到我的怀里,讲,老子听师傅讲过鬼吹灯,哈从来没听到过鬼点灯。这根烟杆是铜做滴,是我师爷爷传下来滴,你拿到手里,一会要是有么子不对头,你先跑。

铜烟杆。我记得以前好像听爷爷随口提过那么一句,鬼怕铜,怕得融。意思是讲,鬼是很怕铜这种东西的,只要见到铜了,自己就会融化。

当然了,可信度我已经无法考证了,以前也觉得可能就是爷爷胡口乱诌的,毕竟他经常会说一些这种类似的让人听不懂的话。不过现在陈先生特地提了这么一句,可见或许爷爷当年说的是对的。

我们没有急着上前,而是把院门打开,然后用砖头放在门板前面,就算是有风,也不至于把门吹的关起来。这样做的目的是,要是搞不定,可以马上跑出去,叫做给自己留条后路。

我问陈先生,鬼点灯怎么了?很厉害么?

陈先生自己从脚下把右鞋脱下来拿到手里,点点头对我讲,鬼吹灯鬼吹灯,鬼之所以吹灯,是因为黑灯瞎火滴,他们才可以为所欲为。但是点一盏灯,照一条路,灯一旦亮起,脚下滴路就出现,他们就必须上路。这个家伙居然敢自己点灯,你讲厉不厉害?

陈先生的话刚说完,我就看见一道黑影出现在窗户一侧,他慢慢的走向另一边----不对,不能说是走,因为走路的话会有一上一下的起伏,而他,却就是那样平直的毫无起伏的往前慢慢的----飘!

那黑影飘到窗户中央的时候停下,然后应该是转了个身,面对着我们,并且开始往窗户这边“飘”来,影子开始变小,最后站在窗户外面一动不动。

我以为他没再动了,但是不是,他还在往前走!他竟然是想要透过窗户走出来!

窗户上有一层白色的窗纸,而在这张窗纸上,渐渐的浮现出一张人脸!首先是鼻子,然后是额头、下巴、脸颊----竟然是立体的人脸!就好像是一个人在敷面膜,而他的面膜,就是这层窗户纸!

这张脸我有些熟悉,但是我却不知道我在哪里见过,但是我敢肯定的是,他绝对不是刘寡妇!因为这张脸,是个男人的脸!我和陈先生进门之前的猜测,都错了!

陈先生动了,他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照着那张立体的人脸掷了出去。只听得噗的一声,铜钱穿过了窗户纸,也穿过了那张立体人脸的眉心,可是那道人脸却没有消失,而是从他的眉心位置,流出鲜红色的血来,将白色的窗纸,染成了刺眼的红色!

那血好像不会止住一样,沿着窗纸流到了窗户下缘,然后又从窗户下缘往下流过墙壁,流到了地面上。我看的很清楚,那绝对是血!血液和院子地面上的泥土混在一起,变得肮脏不堪,但是这并不能阻止它往前流。

陈先生再次从怀里掏出了铜钱,这一次不是一枚,而是三枚!

可是,还没有等他掷出去,我就看见那个黑影好像伸出一条胳膊,在窗户下面一抓,就提起来一个小孩子。而他抓的地方,不是小孩子的衣领,而是小孩子的头盖骨!

那小孩子就好像是悬挂在空中一样,四肢全部无力的垂着。突然,黑影把小孩子往窗户上一按,他的脸立刻就在窗户上显露出来,是一个和狗蛋一模一样的孩子的脸,眉心却是紧皱的。我想,这应该就是狗蛋的魂,他此刻应该很痛苦。

然后我看见黑影按着狗蛋的头沿着窗纸开始往自己身边移动,在屋里灯火的照耀下,两张脸开始慢慢的重叠,然后融合成了一张新的人脸。

陈先生不敢再扔铜钱了,否则也会伤到狗蛋的魂儿。

我问陈先生,现在该怎么办。

陈先生讲,进去,把狗蛋滴魂儿打出来。

陈先生的话刚说完,屋里的灯一下熄了,窗户上的那张脸也消失不见了。

陈先生突然对我大叫了一声,快和我背靠背站到。

我不知道原因,但是还是第一时间跑到陈先生的后面,背靠背和他站在一起。我想,这可能是防止那家伙从背后偷袭我们。

大夏天的,不知道是不是太热了,还是刚刚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我在贴上陈先生后背的时候,感觉到一阵冰凉。就好像是汗水沾在衣服上的感觉,很不舒服。但是既然陈先生要求的,我就必须照办。

然后我感觉到陈先生在往前走,我也就跟着往前走,生怕贴着他的后背会分开。因为我们是背靠背,所以在往屋子那边走的时候,就必须是螃蟹步横着走。没想到的是,我和陈先生居然出奇的有默契,一步都没走错。

快到屋子的时候,陈先生为了照顾我,转了个身,这样他就能先进屋,而我也能面对着院门的方向,可以更快的逃跑。

当我转身过来的时候,我无意间看了一眼院门的方向,仅仅一眼,我就全身汗毛竖起,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因为,我看见,陈先生居然还站在原地!

那,我后背靠着的这个,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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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先生喊完,就慌不择路的跑了。中间还差点摔倒,幸好被紧随其后的二伯抓住了。可是陈先生并不在乎,还是一个劲儿没命的往前跑。他这一跑,大家都跟着跑了,那种场面,用一个以前学过的成语来形容,叫做,落荒而逃。

我跟在大伯身后,我爸在我的身后,冥冥中我回头看了一眼,那诡异的一幕还在继续,这个场景深深的烙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进了村子之后,大家伙就都散开回自己的家了。我妈已经做好了饭菜,她还不知道已经找到了我爸,可是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做好了饭菜等我们回来。当我妈看到我爸的那一刻,我才觉得,什么荣华富贵,其实都是假的,只有家人才是实实在在的。赚再多的钱又能怎么样,死了以后还不是一捧黄土?

我从来没有看见过我妈和我爸拥抱的样子,按照他们的说法,村里人不时兴这一套,可是就在那个夜晚,在昏暗的灯光下,我妈紧紧的抱着我爸哭泣,生怕一松手我爸就会消失一样。

我不知道我妈在得知我爸失踪之后是什么样的状态,特别是她唯一的儿子还昏迷不醒,那个时候她,我想应该是人生最绝望的时刻。还好她挺了过来,现在她的丈夫和儿子都平安无事,这也算是爷爷去世以后,唯一的幸事了。

陈先生的家在镇上,天已经黑了,他不可能再回去,只好留在我家住一宿。自从他进门以来,我就看见他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时不时的还会看一看院子外面。而他看的那个方向,如果我没记错,就是我爷爷老屋的方向。

饭桌上,陈先生的双手都还在颤抖,似乎还在害怕。大伯和二伯没有说什么,我也只好安安静静的吃饭,什么也没问。毕竟我也害怕问了之后,会惊吓到我妈。

陈泥匠死了,毫无征兆的死在了自家的院子里。这是晚饭后村里传开的一件事。二伯前去查看了一下,他是警察,有这方面的权力。回来的时候,他说初步判断,认为是心肌梗死,也就是通常讲的心脏病突发死了。

这个判断很难让人信服,因为万鼠拜坟的事情已经在村里流传开了。那么多老鼠闹出来的动静,不可能瞒得住。甚至已经开始有人谣传,凡是沾了我爷爷坟的人,都要死。一时间,人心惶惶,所有人都不敢和我们家接触了。

吃了晚饭之后,大伯说要去陈泥匠家守灵。这是必须的规矩。因为不管怎么说,陈泥匠的死都和我家有关。我说我也要去,大伯害怕会出事,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是陈先生却说,他去去也好,于是就跟着大伯二伯前往村头的陈泥匠家。我没想到的是,陈先生也跟着过来了。只不过他一直走在后面,不说一句话。

陈泥匠家的灵堂已经搭好了。因为他没有子嗣,所以对于他的死因并没有人愿意去深究。否则按照我二伯的说法,要去镇上甚至是市里面做法医鉴定,谁愿意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出这份钱,谁又愿意为了他耗费人力物力?

因此,经过村支书和村里的一些老人商量后,决定由大家凑钱,给陈泥匠摆三天的道场后,就下葬。

到了陈泥匠的灵堂后,发现只有一个王二狗在看灵。不过想想也对,没有谁愿意和陈泥匠拉扯上太多的关系。可王二狗不一样,他是个酒鬼,而且还是个单身汉,只要给他点钱,给点酒,他什么都愿意干。

看到我们来了,王二狗就跌跌撞撞的走了。等王二狗走后,二伯叫我去把院子的门关上。回来的时候,大伯和二伯正忙着生火,陈先生站在陈泥匠的灵堂前,上了三炷香。

陈先生上完香后,叫我跪在灵堂前,给陈泥匠磕三个头。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我还是照做了。不管怎么说,陈先生可是救过我爸命的人,他的本事还是有的,不得不佩服。

如果我的大学老师,知道我佩服一个搞封建迷信的人,估计会跳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

大伯和二伯生完火后,也给陈泥匠敬了三炷香,我大伯还对着陈泥匠的灵位讲,陈老弟,小阳还是个娃娃,你就算有什么心愿,也不要找他,你找我,做大哥的帮你完成。

一切都弄完了之后,我们四个人就坐在陈泥匠的灵堂前,院子里燃着篝火,和之前一样,这也不是为了取暖,而是为了照明。

火光摇曳,印在大伯他们的脸上,岁月在他们脸上留下的痕迹在火光下显得更加沧桑。我看见他们都紧皱着眉头,知道他们肯定是有什么心事。特别是陈先生也跟着我们来陈泥匠家守灵,这有些不合情理,想来应该是有什么事要说,但是在我家又不方便讨论。

果然,还是我二伯最先开口说话:“老同学,这里也莫外人,你有么子话就直接讲。”

陈先生抽了一口旱烟,没有开口讲话。大伯和二伯也没有再急着追问,而是耐心的等待着。

陈先生又抽了一口烟,看了我一眼,然后问我,小娃娃抽烟不?

我摇头说不抽。

陈先生点点头,讲,好娃娃。不抽烟是好事。以后也莫抽。等你大学毕业了,到外头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就莫要回来咯。

我讲这儿是我老家。

陈先生笑着讲道,穷山恶水的,有么子好住的。老不老家的有么子关系?等你到外头安了家,你的娃娃的老家不就是外头了嘛。就像你爷爷到这里安了家,所以这里就是你老家一样。

我不清楚陈先生为什么会突然和我讲这些,毕竟我和陈先生还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他好像又和我很熟的样子。

陈先生讲完这些之后,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对我二伯讲,你爹老子的尸体就不要再去找咯,你找也找不到滴。

我二伯还没开口,我大伯就不同意了,他讲人死为大,都讲究一个入土为安,要是连爹老子的尸体都找不到,等我死以后,哪有脸下去见他?

陈先生摇摇头,讲,你就算下去了(我们这边一般不说死了,而是换了个说法,叫做“下去了”),也是见不到他咯。

二伯问,为什么?

陈先生叹息一声,狠狠的吸了一口烟,然后才讲,你爹老子沉寂了大半辈子,么想到临死的时候玩了啷个一手。我这么跟你讲,人都有三魂七魄,你晓得吧?人死了之后,这些三魂七魄是要离开身体的,但是呢,你爹老子把他自己的魂魄困到了他的身体里,所以,就算是你下去了,也是看不到他滴。

我们三个都听傻了!特别是我,一个接受了十几年辩证唯物主义教育的人,听到一个中年人讲这个世界上存在三魂七魄,更是一种莫名的荒诞。他这不是摆明了讲,这个世界上存在鬼么?这叫我十几年树立起来的世界观,一时无法接受。

而且陈先生讲的,不仅仅只是存在鬼那么简单,而是还能把这个东西困到尸体里面,这就更加难以让人接受了。如果没有遇到这些事情,我肯定会给陈先生冠上一个封建迷信的帽子。我大伯二伯也很难以接受,可他们难以接受的是,我爷爷的灵魂不能轮回转世这件事,而不是世界观的问题。

所以我没有说话,等着陈先生继续说下去。可是大伯却焦急的问陈先生,我爹老子为么子要啷个做?

陈先生又重重的吸了一口烟,这才继续讲,这个等下子再讲,我问你们,你们晓不晓得,廷公那座坟有问题?

下葬之前肯定不知道,但是现在就算是我都知道这坟肯定有问题了。要是没问题,我爷爷又怎么可能三番两次的爬出来?但是问题出在哪里,我们都不晓得。

陈先生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大伯二伯,这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讲道:“廷公的坟下面,还有一座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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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先生的眼睛里仿佛散发着一种难以描述的光芒,他十分笃定的说道:“廷公的坟下面,还有一座坟!”

我大伯听到这话一下子就炸毛了。摆手直说,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那块地都是做道场的先生看过的,要是真的下面还有座坟,他不可能不给我们讲。

陈先生听到我大伯的话后竟然嗤笑一声,讲,要是你讲的那个道场先生看得到地下还有座坟的话,你爹老子也就不是你爹老子咯。

这一下,我和我二伯也被陈先生的话给弄懵了。我二伯开口问,老同学,你莫卖关子咯,直接讲。

陈先生吸了一口烟,没有急着回答我二伯的话,而是指着灵堂里的棺材,转过头来问我,小阳,你晓得他是做么子的不?

我点头,讲,泥匠。

陈先生又问我,那你晓得我是做么子的不?

我本来很想说道士之类的,但是想想,陈先生的做派好像和道士并没有多大的关系,虽然他身上也带着铜钱和符,可我还是没办法把他和道士联系起来。所以我摇摇头说不知道。

陈先生自己回答他自己,讲,我是一个鞋匠(鞋匠)。

他说完这话,我突然想到他之前让我给我爸换鞋的时候说过的话,鞋分左右,路有阴阳,阴人走阴间路,阳人走阳间路,要是迷了路,赶紧快回头!

我大伯有些搞不懂了,忙问道,陈先生不是风水先生?

陈先生摇头讲,我只是一个鞋匠,一辈子最大的本事就是给人做鞋子(鞋子)。给活人做阳鞋,给死人做阴鞋,一做就做了三十多年咯。

我们三个都安静的听着陈先生讲,没有打断他。

陈先生继续往下讲,小阳,你还记得到你爹从棺材里出来的时候脚下穿的那只黑色布鞋不?阴人有阴人的路,阳人有阳人的路,穿么子样的鞋子,走么子样的路。你爹就是被那只鞋子带错了路,进了你爷爷的棺材。还好他只穿上一只阴鞋,要是两只脚都穿上了,那就麻烦咯。

我爸经此一劫,我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心想到底是哪个王八蛋给我爸穿的阴鞋?这么想着,我就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陈先生伸手指指了指地下,压了压嗓子讲,被你爷爷坟压着的地下那位。

陈先生讲,它不甘心被你爷爷的坟压着,但是它又对你爷爷无可奈何,就只好对你们这些后人下手。你本来是它的目标,但是你爷爷爬出来守到你床边,它没有办法,就只好对你爹下手。

直到这时,我们才知道,原来我爷爷爬出老屋,并不是他故意作怪要来害我们家,而是他就算是死了,也要跑回来守护着他的孙子。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一切也就讲得通了。为么子爷爷回来后会躺在我身边而不是我大伯二伯之类,又为么子爷爷会在我晕倒后就站到我身边,他做的这一切,原来都是为了保护我。

亏我之前还那么埋怨他,怪他不好好入土为安,没想到他……我真是想找个洞钻进去算了。

“那陈泥匠他是怎么回事?”我二伯毕竟是警察出身,心里头一直惦记着这件事。他虽然给乡亲们讲陈泥匠是心脏病死的,但是其实他自己都是不相信的。之前乡亲们虽然没说,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们是把陈泥匠的死因归咎于我爷爷,我二伯想还我爷爷一个清白。

陈先生看了一眼陈泥匠的灵堂,这才继续讲,他是一个泥匠。为活人修阳宅,给死人修阴宅。只不过最近几年来,他都是修阴宅,染了一身阴气,想不死都难。

更何况,他还得罪了地下的那位,要不是有廷公护到现在,他第一次进坟给廷公修老屋的时候就死咯。

我就问陈先生,我爷爷的坟下面到底是谁?

陈先生摇头讲,我也不晓得。不过,地底下的那位,起码都有两百年咯。你还记得到挖你爷爷坟之前我抛铜钱不?那是“投石问路”,问的是能不能挖坟。我前后问了十次,才得到下面那位的同意,一般来讲,我是个鞋匠,阴阳两路不会让我啷个为难,再厉害的家伙,我问个三四次也就差不多了,那个家伙硬生生让我问了十次,而且最后一次还是你爷爷帮了忙滴。你们自己讲,这么厉害的一个家伙,你们请的那个道场先生看得出来?老实给你们讲,要不是廷公选了这个坟,就连我,也不晓得地下还埋了这么个家伙。

说到这里,我已经明白了,不是那个道场先生不给我们说爷爷的坟下面还有一座坟,而是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这座坟的下面,竟然会还有一座坟!

我已经不敢相信爷爷的坟下面到底埋着什么东西了,在我看来,陈先生已经是顶尖厉害的角色了,可是他都说,要不是因为有爷爷选的坟在上面,他也不会知道在这座坟下面,还有一座坟。

可是,这个东西既然这么厉害,我爷爷都能够镇得住他,那我爷爷该是怎样的一个狠角色?我很想问陈先生这个问题,但是却被二伯打断了。

“老同学,你喊我们不要找我爹老子的尸体了,现在能讲为么子了不?”我二伯把话题转到之前的那里。

陈先生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问我大伯,你晓得你爹老子以前是搞么子的不?

大伯讲,听说他打过鬼子,回村后就一直搞农民嘛。

“你呢?”陈先生又问我二伯。二伯的回答和大伯一样。

“所以说,你们一点都不了解你们的爹老子。”陈先生叹息一声,继续讲,“你晓得我以前为啥子从来不到你们村子来不?”

这件事是实情,大伯和二伯知道,村里子的人也都知道,以前陈先生从来不来我们村子,就算是来了,也是不进村,只在村口站着。所以二伯这次在去请陈先生来之前,也很不确定能不能请到他。

“那是因为我的道行在你们爹老子面前,连入门都不算。有那么一位前辈在你们村子镇着,你讲,我敢进村不?”陈先生不仅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相反的还有些骄傲。

大伯和二伯对看了一眼,显然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迷惑。二伯问,难道我爹老子也是鞋匠?

“不是,”陈先生讲,“我具体也不好讲你爹老子是做哪一门手艺滴,好像他哪门子都会。如果真的要讲他是搞么子的,我想,他应该是个赶尸匠!”

赶尸匠?我在心里回味着这个词。

这不是流传在湖南湘西一带的传说么?难道是真的?

这里要介绍一下我老家的地理位置,地处湘西边缘,和重庆仅仅只隔了一条河,和贵州也接近。所以讲话的方言和重庆那边很接近,和贵州的一些话也差不多。但是,我还是没能想到我那个平日里只会挖土栽树,犁田栽秧的庄稼汉是个赶尸匠!

我大伯也表达了自己的怀疑,他讲,不可能,我从来没听我爹老子提到过,也从来没看到过他赶尸。

陈先生点头讲,这就是廷公厉害的地方咯,隐忍了五六十年,都没被人发现。要不是我看到他这一手“偷天换日”,我也不敢讲他是个赶尸匠。再说咯,现在交通那么发达,哪里还需要赶尸?

这一下,我们又听懵了。之前陈先生讲“投石问路”,我还能理解,那这个“偷天换日”又是个么子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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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师叔?!

这不是刘寡妇吗?怎么又成了陈先生的师叔了?有没有搞错?

一个死了一年的女人,居然成了陈先生的师叔?我感觉自己的智商有些不够用了。这他妈是在逗我么?

难怪陈先生进来之后会那么淡定的坐在椅子上,还把自己的后背面对着“刘寡妇”。原来她是他的师叔!

那之前出现在窗户上的那个黑影呢?还有狗蛋呢?他们去哪里了?另外,王二狗不是被二伯送到纸人婆婆家里去了么,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王二狗胳膊上的伤口,就已经愈合了么?怎么完全感觉不到他在痛的样子?

陈先生问那个女人(我已经不知道该叫她刘寡妇还是叫其它什么名字了),师叔,你老人家啷个到这里来咯?

那个女人突然神色暗淡下来,轻声细语的说,外面跑累了,就回来了。

陈先生又问,还没找到吗?

那个女人点点头说,哪有那么容易?当年那么多人找都没找到,更何况是我一个弱女子?

陈先生也是点点头,一副很凝重的表情,而我,则是一脸懵逼的表情。我表示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我又不好插嘴去问,因为到现在为止,我都还分不清楚眼前的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一年前就死去了的那个刘寡妇。

两人沉默了好一阵,只有桌子底下的王二狗因为失心疯的缘故,还在不断的颤抖着身子,不敢钻出桌子来,还一边在小声呢喃着,不要砍我的手,不要砍我的手……

我弯下腰去,问王二狗,谁要砍你的手?

哪知道王二狗抱着桌腿的唯一一条手突然伸出来,指着我的身后方向。

我赶紧回头看去,可是除了一张窗户纸,什么都没有。可是他眼神里的惊恐,完全不像是伪装出来的。那就是说,其实那个黑影一直都在,只不过我看不到他罢了。

可是越是这样越是害怕,试想一下,如果你一个人在家,你的身后站了一位阴人,不管你干什么,他都跟在你身后,还时不时的吹一下你的头发,你自己说,害不害怕?反正我是很害怕。

于是我问陈先生,那个黑影呢?

陈先生摆摆手讲,既然我师叔来咯,你狗蛋就没得事咯。

我还是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所以我又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先生讲,这位是我师叔,你可以喊她刘阿姨----刘姐。

陈先生之所以会改口,是因为这个刘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看得出来,陈先生有点怕这个刘姐。这里的怕,是晚辈对长辈的怕。可是陈先生明明和我二伯是同学,都已经快快五十岁的人了,为什么还有一个比他年轻20岁的师叔?

我喊了一声刘姐,她对我点点头,媚眼如丝的看着我讲,生的还蛮俊俏,和年轻时候的洛朝廷有几分相似,就是可惜了,他的本事你是一点都没学到。

听她这么说来,她对我爷爷的好像很熟悉,而且她竟然还知道我爷爷年轻时候的样子,那么,她为什么现在看上去还是只有30岁的样子?

我还没开口问出我的问题,倒是陈先生先开口问道,师叔,廷公是不是赶尸匠?我看到他滴坟用了“偷天换日”,哈有----

陈先生还没说完,就被刘姐摆摆手打断了。她说,朝廷的坟我看了,还是一如既往的大手笔。我想这个世上,除了他,还真没有谁能摆的出来这么大的阵仗。不过有一点你说的不对,洛朝廷虽然以赶尸匠出道,但他并不算是一个真正的赶尸匠。

陈先生问,为么子呢?

刘姐听到他这话,二话不说就是一巴掌扇在陈先生的头上,然后用一种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在我面前,请说普通话!

听到这话的我差点一口唾沫噎死我自己。而挨了打的陈先生竟然没有丝毫的不服气,反倒是一副委屈的样子----你能想象吗,一个快五十岁的中年人,在一个三十岁女人面前,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是怎样一副----令人恶心的事么?

刘姐并没有继续和陈先生纠结他方言的问题,而是解释道,洛朝廷生在一个好时代,在那个时代,我们这些做匠人的郁郁不得志,反倒是促成了技术的革新和融合。也因此冒出了一大批佼佼者,洛朝廷就是其中一位。所以,单独的称他为赶尸匠,我觉得不恰当。

我一直听刘姐直呼我爷爷的名字,有些听不过去,所以问了一句,冒昧问一句,刘姐你多大了?

刘姐瞪了我一眼,没想到竟是风情万种,她说,听我直呼你爷爷的名讳,心里不是滋味?实话告诉你,老娘今年快一百岁了,就是你爷爷还活着,他见到我也要叫我一声姐!

我听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你这牛逼吹的,你咋不说你今年一千岁了?可是我看到陈先生一脸淡然的表情我就知道,刘姐没有撒谎。于是我问道,刘姐,你一般在哪儿买保养品,效果这么好?

刘姐听了这话,直接笑的前合后仰的,胸前的那一对晃得我眼睛疼。等她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才伸出一根手指头点了一下我的脑门儿,微笑着说道,要是洛朝廷知道他孙子这么会撩妹,不知道会不会从坟里爬出来。

陈先生接话讲,师叔,廷公从坟里爬出来过两次。

我看见刘姐的笑脸一下子止住了,就好像是照相机把画面定格了一样,她一脸严肃的看着我问道,他说的是真的?

我点点头,不知道刘姐为什么突然会这么一本正经。她不是去看过我爷爷的坟吗?她不是说确实是大手笔吗?难道她没看出来我爷爷曾经从坟里爬出来过?

刘姐看到我点头后,就不再说话了,而是皱着眉头在思考着什么。趁着这个时间,我靠近陈先生,小声问道,陈先生,你师叔到底多大了?

陈先生想了想,讲,如果没死滴话,今年应该九十二岁了。

我一听头都大了,接着问,么子意思?

陈先生讲,我师叔三十岁就死了。

我再次目瞪口呆,陈先生接着讲,她现在只是附身到刘寡妇滴尸体里而已。

我还准备问陈先生,但是却被刘姐打断了,她问我,还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没有?

我想了想,便将万鼠拜坟和五体投地的事情告诉了她,并且问道,刘姐,你有没有办法解五体投地,我大伯也在其中。

刘姐听了我的讲述后,冷笑一声,对我说,你爷爷一生自负,我看他这次多半是要阴沟里翻船。他坟下埋的那位是好惹的么?他竟然也敢把自己埋进去!

这刘姐果然厉害,一听我说万鼠拜坟和五体投地,就立刻知道在我爷爷的坟下面还有一座坟。

我不得不再问一次,刘姐,你有没有办法解?

刘姐说,解五体投地只有找重庆的张瞎子,他离这里最近。

陈先生问,师叔,难道你也不晓得地下那位埋滴是谁?

刘姐已经不在乎陈先生没有说普通话了,只见她摇摇头,说道,能引来万鼠拜坟的,能简单到哪里去?你师傅没给你叮嘱过,“万鼠拜坟、有死无生”吗?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陈先生叹息一声,讲,他二伯是我老同学,总之,一哈子讲不完。对咯,师叔,你这次准备滴身体哈不错。

刘姐略有惊恐道,我以为是你给我准备滴,难道不是你?

陈先生讲,师叔,这是赶尸一脉滴巫术,我没有这个本事啊。而且,你附身的这个女人,已经死了一年咯,可是看上去像活人一样,一般滴赶尸匠都没得这个本事吧?

刘姐开始有些慌了,问道,不是你,还会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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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哈子?还是重庆滴?

我大学就是在重庆,对重庆那一块说不上太熟,但是绝对不陌生。于是我对陈先生讲,先生,你把这个张哈子的地址告诉我,我去请他。

哪晓得陈先生摆摆手讲,不急,先把陈泥匠送上山再讲。怎么讲,陈泥匠滴死也和你们家有关,他又没得后人,送葬这件事,还是要你们来办滴。

陈先生说的没错,尽管二伯说陈泥匠的死因是心脏病突发,但是其实大家都知道,陈泥匠是因为下了爷爷的坟墓,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才会突然死掉的。陈先生之前也说过,陈泥匠这些年来尽替人修老屋了,很久没修过阳宅了,阴气本来就积累到一定程度了,而我爷爷的坟,就是压死陈泥匠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记得陈先生之前说过,在这个世界上,做人做事都讲究一个阴阳相合。所以他们那些和阴人打交道的人,都喜欢做一些和阳人打交道的事情,沾沾人气。就好比陈先生,他是鞋匠,替人做阴鞋做了三十多年,但是他在社会上的职业是一家鞋店的老板,给阳人做鞋卖鞋。用来抵消他身上的阴气。

陈泥匠不一样,现在社会发展的这么快,他的那身泥匠手艺,也只有在村子里才能够用得上。可是村子里哪有那么多阳宅要盖?所以不可避免的,陈泥匠为了谋生,只能是替人修老屋。这仿佛是命中注定的。

我还记得陈先生说完这些之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人啊,谁都不容易。

想着这些的时候,我们已经跟着大伯回到了陈泥匠的院子。我们也停止了讲话,而是仔细的看着我大伯接下来的行动。

我看见大伯推开陈泥匠的院子大门,提起右脚迈了进去。走进去之后,他直接走到陈泥匠灵堂前的椅子上坐着,然后就看到他的身子一软,好像是睡着了。我们也走了进去,坐在灵堂前,此时东方已经有了一丝鱼肚白,看样子很快就要天亮了。

陈先生起身走到陈泥匠的灵前,上了三炷香,然后将贴在他遗照上的铜钱取下来,讲了句,死了就安生点儿,这次是封你眼睛,下次再闹事,把你整个人都封起来。

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是我之前那种被监视的感觉消失了。而且,等我再看陈泥匠遗照的时候,他的眼睛是看着前方的,而不是看我。

天亮了之后,给陈泥匠做法事的道士先生来了,大伯也在这个时候醒了。他看见我们都在,问,你们啷个都来咯?

我说,我们接你回家。

大伯笑着讲,又不是三岁小娃娃,莫找不回去哈?

说完,大伯就朝着院子外面走了。

果然,他已经记不得昨晚发生的事情了。

二伯追上去和大伯并肩走,不晓得他们讲些么子。我留在后面和陈先生一起走。说实话,我现在对陈先生他们的这个圈子充满了好奇,总觉得他们能够解决各种奇怪的事情,本身就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我问陈先生,先生,为什么我大伯也会被招过去五体投地?

这个问题我昨晚就想问了。如果仅仅只是招那二十八位壮汉,那我好理解,无非是他们动手挖过他的坟,所以地下的那位不高兴了,要报复他们。但是我大伯可没动手啊。

陈先生讲,还是之前的那个原因,你爷爷偷了地下那位的运势,他又对付不了你爷爷,所以只好找你们这些人动手。

我又问,那为什么不是二伯,不是我爸,也不是我呢?

陈先生听到这个问题,嘿的一声冷笑,笑得我有些打颤。然后我就听到他讲,你二伯是警察,职业特殊,有职业庇佑,他估计是不敢找。没找你爹,我也不晓得原因,估计是运气好。至于为么子没找你,那是因为你昨天跟老子到一起。要不今天晚上你试哈子一个人睡?看哈子你明天早上是不是睡到你爷爷的坟头。

听完陈先生的话,我赶紧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

漆黑的夜晚,我从床上爬起来,闭着眼睛开门走出了院子,然后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小径上走着,目标是爷爷的坟地。走在路上的时候,或许会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我看,甚至还会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对我指指点点,但是我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只是往前走着。到了爷爷的坟地之后,我爬上爷爷的坟头,躺下,继续睡觉,等到第二天天亮,我醒过来,然后发现自己躺在坟地……

我赶紧打了个激灵,这个画面太美,我还是不要想了。于是连忙夸几句陈先生的本事大,让他晚上罩着我。

按照陈先生的打算,他在看到万鼠朝拜之后,铁了心的是打算今天天一亮就要走的,但是昨晚上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决定等着陈泥匠上了山之后再走。

吃过早饭之后,大伯和二伯还有我爸,拿着簸箕薅锄去了爷爷坟地。那里还有成千上万的小动物尸体需要处理。陈先生喊他们把尸体找个地方聚到一起,然后一把火烧了,免得发瘟疫。

而我,则是应着陈先生的要求,带他去附近的山上看看。

我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所以就随便带着他去了我们家后面那座山。这山叫做“象鼻岭”,因为山的形状酷似一头大象,而且山岭很长,像极了大象的鼻子,所以才会叫做“象鼻岭”。

陈先生听完我给他介绍这座山之后,突然问我,你看到过大象没?

我讲我到电视上看到过。

陈先生又问,你们村子里有电视?

我说没有,我是去了大学之后,才看到的。

的确,我们村子交通闭塞,是典型贫穷落后的村庄,前些年才通上电,可是大家都还是习惯用煤油灯。对于电视这种东西,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村里人来说,完全用不着。

陈先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对我讲,也就是讲,其实你们村子里的人都没看到过大象,对吧?

我想了想,点头道,应该是这样。我一个大学生都是出去之后才看到这种动物的,更何况几乎不出村子的乡亲们?

陈先生又问我,既然你们村里的人都没看到过大象,那这山的名字是哪个取的?他为么子晓得这山长得像大象?

陈先生的问题把我给问懵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以前都是爷爷告诉我说这山叫做象鼻岭,而且村子里的人也都这么叫,所以我也这么叫了。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这山到底是谁给它取名的。

我说,那要去问问村长,他应该晓得。

陈先生点点头,没急着去找村长,而是继续往山上走。走到半山腰的时候,陈先生停下来,往山下张望。从这里往山下看,可以看到整个村子的面貌。在我小的时候,爷爷就喜欢带我来这里,他让我坐在这里,他自己则是去地里种番薯。我家的地就在这半山腰附近。

陈先生看了一会儿之后,忍不住的摇头啧啧啧的感慨,我就讲廷公为么子非要选那个地方下葬,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听的云里雾里,连忙问道,陈先生,啷个回事?

陈先生伸手指着一个方向,问我,你看,那座山像么子?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那是我们对面的一座山。我看了看,不确定的对陈先生讲,看起来好像,一头趴着的狮子?

陈先生一拍大腿,讲,就是狮子!你再看这一座山,像么子?

也像狮子。我回答说。

随后,陈先生又给我指了几座山,都问我像么子。

我数了数,陈先生一共指了九座山,座座像狮子。

陈先生有些激动的问我,你看哈子,这些狮子头都对到哪里滴?

我把那些山的山岭想象成一条一条线,然后延伸出来,我惊奇的发现,这些线条居然汇聚在一个点上,而那个点,正是我爷爷的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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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陈先生在我的双脚上看到了什么,会把他吓成这个样子。即便是当初万鼠拜坟的时候,陈先生也不至于吓得倒在地上起不来。难道我的双脚比万鼠拜坟还要更加可怕吗?

我穿上鞋走出去,想要扶起还坐在地上喃喃自语的陈先生。可是陈先生却一把推开我的手,独自进了屋子,并且“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了。任由我怎么敲门,陈先生都不开门,并且还喊话出来,说是不要吵他,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

我想,他可能是不想让我看到他害怕时候的样子吧。毕竟他在大家的心里一直是一个高人的形象,要是被人看到了他害怕的样子,估计面子上会有些挂不住。

想明白了这一点,我就拿了把小凳子坐在院子里剥玉米。只是我还是不明白,陈先生到底在我的脚上看到了什么?

没过多久,爸妈就回来了,天色也晚了,不会再去地里了。他们也坐过来和我一起剥玉米。我回头看了一眼屋子,发现房门还紧闭着,我便回头问我爸说,爸,怎么从来没听你们提起过我奶奶?

我爸讲,你奶奶死得早,我对她都没有半点印象咯。

我又问,那奶奶的坟呢?

我爸讲,听你大伯讲,好像是在大医院里去的(死的)。然后好像是因为身上有传染病,就给火化了。

我知道,我们村子里是没有医院的,就是镇上的医院,几乎也治不了什么病,一旦有危重的病人,都是往县城里面的医院送。我爸说的大医院,肯定就是县城里的医院。而县城里的医院,距离我们村子至少要两三天的路程,一来一回,就需要六天。

然后我又想到了一点,继续问我爸,那我奶奶的骨灰呢?撒哪里了?

我爸没有回答我,反倒是反问我一句,还有这玩意儿?不都是一把火就什么都烧没了吗?

听到我爸这么说,就知道我爸当时肯定不知道这件事,毕竟当时的他还是那么小。于是我就给我爸解释了一下火化的事情,并且说只要是有火化的人,就肯定会有骨灰盒。

我爸恍然大悟似的说道,那我就不晓得咯。这件事要问你大伯。

我妈这个时候插话讲,你问这些搞么子?

我说,就是想了解一下我们家的以前罢了。我去问一哈大伯。

说完,我就起身往隔壁走去。

大伯家和我家仅一墙之隔,也就是说,咱们两家的院子有一面墙是共用的。以前小时候没事就会喜欢爬墙翻过去,为此没少挨我妈的骂。这次我也学着小时候的样子,找到了以前经常爬的那个墙头,没几下就翻过去了,果然身后又惹来我妈的一阵训斥,只不过再也没有小时候的那种害怕了,反而觉得是一种温馨。

大伯家也在院子里剥玉米,堂兄他们在爷爷下葬的当天中午就已经离开村子上班去了,他们都很忙,能回来一趟就不错了,所以家里现在又只剩下大伯和伯娘。看见我翻墙过来,大伯也是一阵笑骂,不过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我没有急着问大伯关于奶奶的事情,而是先和大伯拉了一阵家常,问了一些爷爷的年轻时候的事情,然后慢慢的往奶奶那边引。

当我问,大伯,怎么没听你提起过我奶奶?

然后我看见大伯手中的玉米棒子“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脸上似乎也闪过一丝异常的神色,具体是什么,我暂时说不好。

大伯问我,你问这个搞么子?

我说,长这么大了,都没听你们说起过我奶奶,有些奇怪,所以问问。

然后大伯说了和我爸一样的说辞,说是在大医院去世了,尸体被火化了之类的。

我又问,那骨灰呢?骨灰撒在哪里了?

大伯说,撒到后山咯。

我从大伯的言语之中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我总觉得我奶奶不应该就这么香消玉殒。毕竟那么漂亮的一个旗袍美女,怎么可能没有留下她丝毫的回忆呢?最令人怀疑的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提起过我奶奶,如果不是我今天开口询问,他们这些长辈是不是就要决定绝口不提我奶奶这件事了?

我现在明白大伯之前那异常的神色是什么意思了,那是一种忌讳。也就是说,我奶奶是一个不能提起的忌讳。

随后又胡乱的拉扯一阵之后,我便回了自己家,方法还是爬墙。

我回去的时候,发现陈先生已经从屋子里出来了,他正坐在院子里和爸妈他们一起剥玉米,还聊着一些我小时候的事情。

一阵闲聊之后,陈先生对我讲,走,到陈泥匠屋看哈子去。

我点头,和我爸妈招呼一声,就跟着陈先生出门了。和以前一样,还是我带路,陈先生跟在我身后。只不过这一次,我没有提油灯。到了陈泥匠的院子外面,我们没有进去,只是在外面看了一眼里面的情况,看见二伯和王青松坐在里面,一切似乎都很正常。陈先生便对我打了个手势,指了指王青松家的方向,我立刻明白,点点头,往那边走去。

路上,我问陈先生,你刚刚在我脚上看到了什么,会露出那种样子?

陈先生讲,没得么子,应该是我看错了。

对于陈先生的话,我是不信的。要真是看错了,他也不至于被吓成那个样子。

陈先生问我,你讲你到王青松屋里也看到了那种小鸡仔?

我点头,讲那不是一般的小鸡仔,我总感觉那不是一只鸡。

陈先生问,不是一只鸡,难道还是一只鸭?

我摇头,讲,我也讲不好,但是它给我的感觉并不是一只鸡,它啄食的动作和一般的鸡不一样,而且它看我的眼神,分明就是“王二狗”要砍我时候的眼神一模一样,我感觉,它更像是一个人!一个跪在地上学鸡啄食的人!

陈先生沉默了一阵,然后才讲,先看哈子再讲。

还没到王青松家,我就又出现了一种被监视的感觉。我对陈先生讲,陈先生,你感觉到了没有?

陈先生讲,嗯,好像有东西到暗处在看我们。

我问,你找到是到哪里没?

陈先生讲,我还在找。

他讲话的时候,人已经加快几步走到了我的旁边,和我并排走。我刚要转头和他说话,就被他一把搭在我肩上,小声对我讲,莫回头,后面有东西。

被他这么一说,原本不害怕的我反而变得害怕起来。人就是这样,对于未知的东西,总是充满了敬畏。而且,为什么我一点动静都没听见呢?如果是人,走路的脚步声再轻,那也会有声音发出啊。可是我仔细侧着耳朵听了听,却什么声音都没听见。

我低声问,是什么?

陈先生讲,暂时还不晓得,先不管,往前走。

然后我看见陈先生一边走一边从兜里掏出一枚铜钱,然后放下搭在我肩上的那条胳膊,两只手握在胸前,手指交叉着做着各种奇怪的姿势,但是不管这姿势怎么改变,那枚铜钱始终在他的指尖不曾掉落下来,看的我一阵惊叹。

随后,陈先生把那枚放在左手,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然后把手垂下来,假装走路时候前后摆动,等到往后摆的时候,手腕猛然使劲儿,把铜钱往后射出去----

“哇~”一声尖锐的猫叫在我们身后响起。我和陈先生同时转头,只看见一只黑色的猫钻进路边的草丛里,消失不见了。

原来是只猫!

都说黑猫招阴,不会惹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否则为什么我和陈先生之前都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我把我的想法告诉陈先生,陈先生笑着讲,就算是招阴,刚刚那枚铜钱也给他打散咯。

等我们再回头准备继续往王青松家走去的时候,眼前的一幕,不止是我,竟然连陈先生都是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我听见陈先生低声吼了一句:“跑!”

可是当我们转身之后的刹那间,我就知道,跑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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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刘姐为什么会那么惊慌。

如果陈先生说的是真的,那么她都在这个世上已经“活了”九十二年了,对人对事应该都已经看淡了。再说了,她从我的话里就能够知道爷爷的坟下面还有坟,这就说明了她本身就是一个很厉害的鞋匠,至少,比陈先生要厉害。既然是这么厉害的一个“人”,她为什么会在知道这尸体不是陈先生准备之后如此惊慌?

我问刘姐,如果这身体是别人准备的,对你会有影响吗?

刘姐摇头说,影响倒是不会有,而且这具身体似乎就是为我量身打造的,所以一看到她,我就进去了。可是,小阳,问题的关键不是在这里。

我摇头说,我没明白。

刘姐微蹙着眉头说道,虽然我不是赶尸匠一脉的,但是我也知道,赶尸术是和尸体的死亡时间有关的,死亡的时间越短,那么赶尸术越有效果。相反的,如果时间越长,那么就需要赶尸匠的能力越强。像我现在这副身体,恩义说已经死了一年了,在我所知道的赶尸匠中,就没有几个可以把尸体保存一年而没有丝毫损坏的。而像我这个身体,不仅没有损坏,甚至还能把皮肤滋养的这么嫩的,绝对不是一般赶尸匠能做到的,甚至我认识的那几个,都很可能做不到。所以,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到底是谁,制作了这副身体。而这个“谁”,才是最关键的!懂了吗?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他们两个这是对这位还没现身的赶尸匠有所忌惮。

确实,这么一个强悍的存在,如果不知道是谁的话,估计谁都睡不安稳。毕竟我爷爷刚下葬不久,陈泥匠也刚下葬,这两人哪个都不是好得罪的。特别是我爷爷,如果那个隐藏在暗处的赶尸匠想要对我爷爷动手脚,那么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简直不敢想象。更何况,在我爷爷的坟下面,还有一位!

刘姐问陈先生,你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陈先生讲,可疑滴太多咯。有一对老不死滴,还有一个驼背滴,三个人浑身上下都是阴气沉沉滴,都不是好角色。

刘姐点点头说,那对老不死的我知道,应该不是他们,你别去招惹。至于你说的那个驼背的,我就不知道了,有机会倒要好好领教领教。

陈先生突然一拍大腿,慌慌张张的问刘姐,师叔,你上一次出来是么子时候?

刘姐想了想,讲,在云南那边转了转,本以为可能会找到蛛丝马迹,但是什么都没找到。然后就直接回来了。

陈先生接着问,你在云南那边有没有得罪么子人?

刘姐沉思了一下,说道,没有啊,我做事很低调,几乎没有引起圈子里的人注意。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先生对刘姐讲,这个人,可能是你带回来滴。

我忙问,为么子?

陈先生讲,不然那个家伙为么子晓得师叔你会到这里来?这件事我都不晓得,他为么子晓得?

陈先生一说,大家这才恍然大悟,是啊,那个人应该不是村子里的人,否则怎么可能会这么清楚一个不在村外人的行踪?

可是,很快,我就想到了破绽。

我说,不对。那个人应该就在村子里。

刘姐和陈先生几乎是一起开口问我,为什么?(为么子?)

我说,因为这副身体是给我们两个的!

陈先生讲,你滴意思是讲,不管我师叔会不会来,刘寡妇的尸体都会摆在这里让我们看到?

我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说,不完全对。刘寡妇的尸体肯定是会摆在这里,但是那个人一开始应该是不打算让我们看到,我们能发现她,应该仅仅只是一个巧合。

陈先生讲,你讲慢点,我被你搞晕咯。

我想,有人甲可能和刘姐一样,也需要这副身体,但是却被另外一个人乙阻止了。但是这个乙发现自己并不能阻止甲进行他之前的计划,最多只能拖延,所以乙就想了一个办法,把事情闹大,然后惊动你陈先生。那么怎么才能把事情闹大呢?那就是找个村子里面的人下手,而且还必须是这个屋子附近的人家,所以他选择了狗蛋。

陈先生对我说的话不置可否,而是问我,你是啷个想到这些滴?

我说,因为我突然想起来之前在窗子上看到的那张脸,之前就一直觉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现在才想起来,那张脸就是刘寡妇死了两年的丈夫王昌宏!王昌宏和刘寡妇的感情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好,他不可能拿刘寡妇的尸体开玩笑。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有人要对刘寡妇的尸体不利,所以他出来阻止。

陈先生听到这里,一把将王二狗从桌子底下拉出来,冲他吼道,坦白从宽,你要对刘寡妇滴尸体做么子?

在我们进来之前,屋子里除了刘寡妇的尸体,就只有跪在地上的王二狗,虽然他在我们进来之后表现的很害怕,但是他却忽略了一点,要知道,他之前可是被吓疯了的,可是在我们进来之后,他居然在呼救!试想,一个疯子,怎么可能还会呼救?而且在刘寡妇起身的那一刻,王二狗还求饶了,怎么看都觉得可疑!

王二狗一把推开陈先生,然后自顾自的坐在床边缘,看着刘姐讲,你这副身体本该是我滴!可惜了,让你先走一步。这就是命,我认了。

王二狗的话无疑是平地里的一个炸雷,什么叫本来应该是他的?他要这个尸体来干什么?

陈先生问,你要这个尸体搞么子?

王二狗冷笑一声,反问了一句,陈先生,亏你还是孩匠,难道你没听过“瞒天过海”?

“啪!”刘姐猛地一拍桌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双眼瞪着王二狗,似乎很是愤怒,就连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王二狗看到刘姐的反应,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是笑着讲,你看,你这位师叔就晓得。

陈先生回头看着刘姐,问,师叔,啷个回事?

刘姐说,这件事我后面再告诉你。

说完之后,刘姐就走到王二狗面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瞒天过海”的?

王二狗冷笑道,不仅我晓得,陈泥匠也晓得。不然你们以为陈泥匠是为么子死滴?嘿~他以为他可以,没想到把命都搭进去咯。

我感觉到我的智商再一次受到了压制。陈泥匠竟然是因为这个所谓的“瞒天过海”死的?陈先生不是说他身上阴气太重,被活活给压死的吗?怎么现在到了王二狗的嘴里,却又成了另外一种解释?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还有这个“瞒天过海”到底是什么东西?

刘姐突然一把提起王二狗的衣领,再一次问了之前的问题。

王二狗似乎不为所动,而是死死的盯着我,然后才幽幽的开口讲,我终于晓得咯,到头来,我和陈泥匠都被廷公当猴耍咯。

一听到我爷爷的名讳,我顿时就不开心了,我问,你什么意思,你们的事,和我爷爷有什么关系?

王二狗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即便被刘姐拽着衣领,他也无所谓。他忽然转头望着窗外,任那月光透进来,我刚好能看见他的眼睛,在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绝望。

王二狗自杀了,是咬舌自尽,即便是陈先生和刘姐,都没能阻止下来。

他临死的时候,看着我,对我说了一句话:

刘寡妇的尸体,是你爷爷留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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