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就是漫长的冷战。
罗晓月问我,到底怎么打算。
「你要真觉得跟冯国超没法往下过了,那就长痛不如短痛,干脆利落分手,省得结了婚再后悔!以后新规定出了,离婚没那么容易。」
她说得轻松。
但十年感情,也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
况且我心里也有疑虑,虽然冯国超自私,但我也不是完人。
我们俩至少知根知底。
真跟他分了手,我也不见得能找到比他更合适的下家。
李成这个人,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我们其实认识有几年了。
他所在的那个事业单位,是我们公司的重要客户。他正好是我的对接人。
刚认识那会儿,他试探着追过我,被我委婉地拒绝了。
后来,我们就一直以合作伙伴关系相处。
因为跟冯国超冷战,我心神不宁,把提交给李成他们单位的结项数据搞错了。
我以为我完了。这错误足以让我被开除。
谁知道,锅却被李成给扛了下来。
他跟他们领导说:是他改报告的时候不小心弄错的。就这样救了我。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了,但他却轻描淡写:「嗨,多大点事!我顶多被领导呲哒两句,他又不能开除我。倒是你一个小姑娘,被骂了多难看呀。」
让我诚惶诚恐的重大失误,在他眼里,不过是小事一桩。
这就是没有底气和有底气的区别。
而李成的底气,来自于他北京土著的身份,他体制内的工作。
他生活在一个极度安全的世界。这让我十分羡慕。
我坚持要请他吃饭,好好谢谢他。
他开玩笑说,外面的饭他都吃腻了,如果我坚持要谢,不如去家里给他做一顿。
我知道这是他的试探,但我没有拒绝。
于是,我就来到他位于北五环的、足足有 100 平、连装修都花了 40 万的新房。
让我最羡慕的是,我在卫生间里看到了一个浴缸。
想象一下,在疲惫一天之后,泡个美美的泡泡浴,最好再来一杯红酒,这是多么美好的生活。
听起来,这也不是多么遥不可及的愿望。但在此前十年,我却一次都没有实现过。
曾经,我也想满足自己一次。
我在淘宝上买了个充气浴桶,甚至专门跟公司请了半天假,就为了可以独占合租屋的厕所,好好泡个澡。
但等我好不容易接满了水、还没来得及泡,就有室友敲门,说他要上厕所。
那天,那个室友刚好没去上班。
室友蹲坑蹲了好久好久。出来时,我听到厕所里老旧的排风扇一直在咔咔响。
我回房间大哭了一场,也再没用过那个充气浴桶。
我一度以为我已经认命了。
但现在,能享受泡泡浴的崭新世界在向我招手。
我很卖力地做了四个菜,全方位展示了自己的贤惠。
我知道,作为外地女北漂,我对李成最大的吸引力在于美貌和温柔。
我的卖力没有白费。
那餐饭之后,李成对我更热情了。
本来,那天一切都水到渠成……
但突然在脑海中冒出来的冯国超,还是搅乱了这一切。
坐在出租车上,我心里很乱。
我跟冯国超的未来,就像窗外浓重的夜色,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回到家,冯国超已经睡了。
我沉默着去洗了澡,沉默着上了床。
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冯国超突然折过身来,从身后抱住了我:「丽丽,咱俩好好的,别吵了好不好?」
黑夜里,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的鼻子竟然也一酸。
「彩礼的事我想好了。我去找哥们凑一凑,无论如何都会让你家里满意的。」冯国超继续说。
「你不觉得我不配要彩礼了?」
「我错了,我不该说那样的话。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没有你的话,我还留在北京干什么?我真的不敢想。」
就是他的这句话,让我心软得一塌糊涂。
是啊,在这个偌大的城市,我们同病相怜。
我们,才应该是彼此最亲近的人。
我回过身,投入到他的怀里。
那一刻,我脑子里没有别人,也没有那个「泡泡浴世界」。
冯国超开始吻我。
我们像久旱逢甘霖,享受此刻,渴望对方。
但在即将进入最后一步时,我还是本能一激灵,提醒他穿上「雨衣」。
他起身在床头柜里翻找了一会儿,没有找到。
他接着吻我,想继续:「咱俩都要结婚了,真怀了就生下来。」
生下来?
拿什么生?
在北京生个小孩,至少要准备 10 万存款!
但我俩这会儿兜里的钱,加一块恐怕都不超过 1 万。
而且,我要是怀了,工作会不会出问题?
就凭冯国超一个人,负担两个房子的房贷、外加一家三口的开销?
我的激情完全退却,坚定地推开了冯国超,把脑子里的这些一条条分析给他听,最后得出结论:
「至少三年以内,咱俩都不可能要孩子。」
冯国超沮丧地看着我,赌气似地翻过身去。
「说来说去,还不是嫌我穷?难道穷人还不配生孩子了?」他嘟囔。
是的。至少在这个城市,我和冯国超不配。